第4章:咚…咚…
十年不归,再回来,变化之大,已经让我认不出了。
从前的黄泥瓦房现今已然换成青砖,相比其他人家,还算先进一点。
走进屋内,明亮的大厅里收拾的很干净。虽是水泥地,却也不知谁给打扫的一尘不染。
来的路上陈金平便已经提过,我家的老宅早就被村里人拆除,现在的房子是前不久修好的。
屋内陈设相对简单,甭说网络,连电视什么的都没有。
唯独墙上高高挂着的一副我爷的相片,足证这里还是我家。
本来我还没什么,可一看到那照片,顿觉鼻子酸酸的,眼泪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
我强忍悲痛,把骨灰坛暂且放到照片下面的案台上。
随后一转身,也得看看我接下来要住一年的地方是啥样。
整体的格局跟以前大差不差,堂屋后头是厨房,右侧则是两个房间。
靠外那间的门把手上带着钥匙,靠里的没钥匙却反锁起来压根打不开。
奇了怪了,我家还有别人?
我也没多想,选择了靠外那个房间。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风里满是童年记忆。
这个屋子的陈设和记忆中的几乎一模一样,一张挂着蚊帐、雕龙画凤的木头大床,包括鸳鸯被褥以及床边上锁的柜子。
据我爷说,都是我爹娘结婚时置备的。
关于十岁以前的记忆,我能记得的不多。只记得那是身子弱,大多数时间都在床上度过。
反倒去了城里才正常起来。
有限的记忆片段,绕不开这床。
有一年天降冰雹,我家堂屋瓦顶直接被打穿。
当时昏天暗地狂风大作,我裹着被子躲在床脚瑟瑟发抖。
爷爷一边安慰我一边感叹说家里没有青壮力,没人修缮就容易出差错。
我便问爷爷:“为啥别人家都有爹有娘,为啥我没有。”
爷爷安抚我说:“你咋没有,你不光有,你爹还是个大英雄哩。”
在我出生那年,发生了特大水灾。我爸是为了救人牺牲的。
但我一点没有自豪,反而一度恨我爹,连自家娃儿都管不住,管别人去。
明明是英雄家属,可我从未享受过崇敬,反而被村里人厌恶。
对此,直到长大我仍耿耿于怀。
英雄?
家不存矣,好名何传。
亲者痛之,陌者漠之。
呵呵,有什么用。
所以每当爷爷跟别人吹牛说自己儿子怎么怎么英勇时,我都故意避开。
我心里清楚,他发现了,但他仍然乐此不疲。
记忆在老物件的催动下,如电影片段般一幕幕闪现。
我小心的坐上床,十年了,床还保存的完好,连我小时候在上面刻的痕迹都还在。
我含泪摸索,身体逐渐横躺。
这一刻,我只想在回忆里安睡。
之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景象我记不得,只记得有一块白色石碑,上面无字。
这是谁的?
心惊之余,只听到沧桑古远的声音说:“十年了,我们又见面了孩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被这声音吸引。
定睛一看,声音好似是从石碑下方传来。
我忍不住想前去看看。
就在我即将靠近石碑之际,耳边却传来一声响动。
“咚…咚…”
我瞬的醒来,只觉背心发寒,已浑身湿透。
好似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仍然心悸不已。
“咚…咚…”
惊醒我的敲门声再次响起,瞬间挑起我的神经。
“谁?”我疑惑的发问。
等了半晌,却没有人回应。
我一看外面天色已黑,这个点谁会来。
好奇心驱使之下,我走出门去,却见空无一人。
隐隐只听到后厨有乒铃乓啷的动静。
“谁?谁在我家?”
我心情蓦然一紧,轻缓迈步靠近厨房。
谁知刚没走两步,门外忽然吹进一道冷冽的风,跟着屋里灯光晃荡不断。
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墙上的影子不断闪烁。如此也就算了,可紧接着在我的影子旁又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谁?!
我惊骇万千,左顾右盼,可我身边没有人啊。
那身影不断拉长,仿佛要把我的影子吞噬。
吓得我一哆嗦,慌忙跑到桌子底下躲起来。
在这桌子底下,我的听觉好像变得更加敏锐,厨房里的动静听的更细致了。
这些声音和那怪异的身影联合到一起,弄的我冷汗直冒。
耳边更是萦绕着梦中的那怪笑声。
桀桀…桀桀…
那声音得意。
龟龟。
我怕不是被邪祟当成菜了!
想到这,我心下愈发不安,找机会想要逃。
恰在此时,厨房里现出脚步声,我一听动静,刚准备逃离的我紧忙缩回去。
只见到一双漂亮的37码小白鞋从边上闪过。
我的心直悬到嗓子眼。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暗自祈祷着。
谁知,那小白鞋还是停下了。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怎么会缠上这种脏东西。
“出来。”
外面传来声响,不用说,一定是小白鞋的主人开口。
是个女的。
那声音好听是好听,可是好冷,冷到了极致。
正常人能有这么冷?
“再说一遍,出来。”她再次低吼。
我怕她钻进来,只得硬着头皮慢慢挪动。
“我,我出来。”
好不容易挪出来。
一抬头。
只见她身材高挑,穿着草绿色短款皮衣,一条黑色紧身裤紧绷,将那大腿浑圆有劲、小腿细长的好物件展示的淋漓尽致。
我当时就看呆了。
瞎子岭竟有此等美女!
爷爷以前说过,那些邪祟为了迷惑人,都会伪装的极其漂亮。
红粉骷髅而已。
我还保存着理智。
邪祟,还想迷惑我?
她冷冷的目光,浑身散发冰冷的气质,一瞅就不是人。
“洗手。”她斜瞪我一眼,冷冷的低吼一句,便自顾自的进了厨房。
洗手?
嚯,怕是要我洗干净自己下锅吧。
我没那么傻。
机智如我表面答应,趁着她一进厨房,立马捧起案台上爷爷的骨灰盒。
脚底抹油,溜了。
一出门,迎面就撞到一个超大号的家伙,撞的我满眼金星。
随即抬头,一看更是震惊,天下间竟有如此雄壮的胖子。
简直一座山!
果然都不是人!
那胖子也被撞得不好受,恶狠狠道:“小子,没长眼是吧。”
“不敢,不敢。”
“没眼的东西,信不信老子捶你。”
“哥,我看你天庭饱满,耳大面方,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肯定不会跟我一般见识,我的错。”我连忙学着爷爷以前的样子道歉。
没想说到了胖子的心坎,他高兴的一笑,便把我放过了。
我长出口气,那还敢有片刻耽搁,急匆匆的溜走。
隐约听到他喊了几声陆夕瑶,当时急于逃跑我也没管,一路朝村口跑去。
我不知疲惫的,不知道跑了多久,多远。
可等我停下来时,我眼前不是出村的路,而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和黑暗中的一道白光。
耳边更是萦绕着一段诡异的呼声:“我的孩子,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