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逸策

“属下正欲返回禀报之时，正缝秦嘉被杀的彭城大乱，几经波折才得以脱身赶回。

未能及时将消息送达，是属下之责，还望沛公恕罪！”

使者说完，深深地叩首在地。

“罢了，事出有因可以理解，你先退下吧。”

刘季摆摆手，阴沉着脸，不再问责使者。

营帐内，灯火摇曳，映照着围坐众人的脸庞，气氛略显凝重。

“可问这项梁，项羽叔侄竟是何人？”

刘季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沉声问道。

帐外隐约传来士卒巡逻的脚步声，更衬得帐内此刻的寂静。

声名鹊起的秦嘉竟被项梁叔侄所杀，这个消息显然让刘季颇为震惊。

要知道，就算是刘季得到砀县的现在，心中掂量，也不敢轻言能稳胜那位拥立景驹为楚王，占据一方的秦嘉，在泗水秦嘉可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如今，强如秦嘉竟也兵败身死于项梁之手，让刘季惊惧的同时，也让刘季心中充满了浓厚的好奇。

刘季身体微微前倾，追问道：“这项梁到底是何方神圣？”

“回沛公，”

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正是素有计谋，人称秦末交流花的张良。

张良略一拱手，神色平静地解释道：

“项梁，项羽叔侄，乃是前楚国名将项燕之后。

说起来，良昔年曾有幸救过项羽的叔父项伯一命，若论渊源，倒也算和他们项家有那么几分微末的香火情分。”

张良语气平稳，清晰地将项氏的背景道出。

“哼！”

旁边传来一声粗犷的冷哼，樊哙猛地一拍大腿，咧开大嘴，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什么将门之后！依俺看，就是一群没用的草包！

真要有那通天本事，当年他项燕在时，楚国怎会被那虎狼之秦所灭？！”

樊哙环视一周，粗声大气地嚷道：

“依某看来，沛公何需多虑。

只需拨给哙一支兵马，某定将那项梁，项羽两个黄口小儿擒来，捆结实了献于沛公帐下！”

自沛县起兵以来，刘季麾下连战连捷，也让这位猛将樊哙的自信心日益膨胀，言语间满是骄傲。

“不可妄言。”

刘季立刻抬手制止，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刘季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地扫了樊哙一眼，心中清楚得很，自家这点家底，还远没到可以睥睨天下的地步。

骄兵必败的道理，刘季还是懂的。

帐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灯火噼啪的轻响。

刘季手指再次敲击桌面，陷入了短暂的思索，目光在帐内众人脸上缓缓移动，最后定格在一直沉默不语的张逸身上。

刘季放缓了语气，问道：“子羽，此事你怎么看？”

张逸一直静静地坐在角落，仿佛在沉思。听到刘季点名，他抬起头，眼神清澈，微微欠身，这才用一种平稳而清晰的语调说道：

“此事，依逸之见，沛公眼下实不宜与项梁叔侄交恶。”

刘季顿了顿，目光迎上刘季探询的眼神，继续问道：

“敢问沛公，纵使您现在坐拥数城之地，兵强马壮，可有十足把握，能一战而胜那秦嘉否？”

刘季闻言，再次陷入沉思，他仔细权衡着双方的实力，最终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坦诚道：

“秦嘉占据楚地膏腴之地，经营日久，根基深厚。

即使是现在，若要对上，胜负委实难料，我亦不敢轻言必胜。”

张逸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那笑容显得智珠在握：“是故了。

沛公，既然连实力强劲的秦嘉，我等尚且没有必胜之把握，又何必，也何苦去同一个能击破秦嘉的项梁叔侄交恶呢？”

他继续条理分明地分析道：

“项梁叔侄刚刚渡过淮水北上，大破秦嘉，声势虽壮，但于此地终究立足未稳，尚无深厚根基。

沛公您的地盘正与其势力范围毗邻，这既是威胁，亦是机遇。

逸以为，沛公不妨放下身段，亲自备上一份厚礼，前往彭城，主动与项梁结交，示以友好。”

张逸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缓缓说道：

“如此一来，项梁新到此地，急需稳定人心，收拢楚地各方势力。

沛公主动示好，他必不会无故攻伐，反而会以礼相待，多加笼络，借此向楚地遗民展示其胸襟与气度，以收揽人心。”

“子羽此言虽有理，”

刘季眉头依然没有完全舒展，他身体靠回椅背，带着一丝疑虑问道：

“可你怎么就能断定，项梁叔侄不会趁此机会，看我主动上门，反而顺势将我的地盘也一并取了？

眼下早已是乱世，人心难测。”

张逸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刘季会有此问，从容回道：

“沛公多虑了。

项梁，项羽叔侄并非楚国王室宗亲之后。

他们若想名正言顺地统领楚国旧地，号令群雄，最稳妥也最必须的一步，便是择选一位流落在外的楚国宗室后裔，立其为新的楚王，以此凝聚人心，共抗暴秦。”

张逸身体微微前倾，加重语气强调道：

“所以，沛公您前去彭城，表面上是结交项梁，但从大义上讲，您并非是投效项梁叔侄个人，而是顺应大势，共同拥护未来的楚王。

项梁若想成就大事，便需要沛公这样的力量来支持他所立的楚王，又怎会轻易加害于您呢？”

刘季听完张逸这番鞭辟入里的分析，眼神豁然开朗，心中疑虑尽去。

刘季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决断之色：“好！子羽此计甚妙！”

刘季猛地一拍案几，站起身来，朗声道：“那我就依子羽之言，亲自走一趟彭城，去会一会这所谓的楚国名将项燕之后。”

刘季转身面向帐口，提高了声音，下达命令：“夏侯婴！”

“末将在！”

帐外传来夏侯婴洪亮的应答声，随即帐帘被掀开，夏侯婴快步走了进来。

“速速给我备好车马。”

刘季挥了挥手，语气干脆利落，“再遣一得力信使，携我名帖，火速送往彭城，告知项梁将军，不日我将亲往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