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0章 禁笔

我浑身寒毛倒竖。

“你是说……他要重构我们的命轨?”

“不是重构。”她声音艰涩如石,“是篡改——让你成为他愿写之人。若真成功,你与火痕都会被折名,彻底归入共主笔下。”

碑影震荡如古老石页翻转,厚重的咒音自四方流转而来,仿佛连谷底的风都已被书写,字与咒交织成了无形牢笼,将我们几人困于命轨深处。那“笔灵共主”的身影彻底稳定后,咒链四起,魂火灼天,一瞬之间,天地再无光亮,唯有咒字燃烧的残光在空中打旋。

“他要开识海。”璃瑜低声惊呼,眸中映出一道道破碎光印。

“是识海通渊——强行拉人入魂识写域。”陌音一掌将飞来的咒链击落,脸色却凝重如铁,“是强制将我们,写进他未完的句中。”

“那就只能逆写入咒了。”火痕开口,声如破页,“赵磊,你随我,其他人,各守识印。”

话音未落,她已挥出一笔识编火,化作咒门,门内漩涡如墨。

我深吸一口气,身体早已被双笔印环灼得透红,那火不再只是她的,而是我的一部分,脉络共燃,魂火共存。我没有犹豫,随她步入那片由魂识编织而成的咒门,身后璃瑜与陌音、苏雁几乎同时咏出引识咒,紧随而入。

踏入那识海的一刹那,我只觉识骨炸响,整个人仿佛被扔进一座倒悬之书宫,万千灵页从天而落,纸张不是纸,而是记忆,是命轨断片,是一位位命书书写者残存下来的——意志残影。

他们披着旧袍,面容模糊如烧毁的画像,有的端坐于空页,有的站在断文之侧,有的则直接嵌在咒符之间,低声诵读着那一段段被擦去却未曾真正忘记的文句。

“这些……全是写书者?”我喃喃低语。

火痕点头,她的声音从我身侧缓缓传来:“共主的识海里,记载着所有曾参与命轨编写者的念——哪怕只落过一笔,也被强行吞纳。”

我环顾四周,识海中的光影时而翻涌,时而凝滞,每一寸空间仿佛都藏着一个被强行书写的灵魂。忽然,一道黑影从识页后悄然伸出,将最前方的陌音拽入一段诡异的光幕之中。

“陌音!”璃瑜想要出手,却被一股强烈的咒风弹回。

那是“影音之咒”,识海专属的控制术——以灵识旧影,困住目标意志,使之沉溺于自己“未完成之章”中,永世难醒。

光幕中,陌音的身影越来越淡,她似乎陷入了一段早已遗忘的章节——那是她失落的名字。

“不能拖了。”火痕沉声咒道,唤出几道魂索将我和璃瑜稳住,“赵磊,去左层记海。我要引出书灵中页。”

我点了点头,心中早已没有退路。

苏雁却在此时转身,望向那沉入影音咒幕中的陌音,神色如临诀别。

“我去救她。”

她轻咛一声,咒语未出口,手指却已划破额心,识血滴落于魂页之上。下一刻,书灰翻涌,一道模糊的灰体从她背后浮现,那不是幻觉,而是她曾亲手烧毁的第一本“命稿草页”所凝——旧书灰体。

它缓缓伸出手,融入苏雁之身。

“她融合那页旧书之灵了……”我惊骇低语,“那本她自己都不记得的书。”

咒光卷动,一声仿佛墨水滴落旧纸的清响后,苏雁与灰体一同没入影音之咒,她未曾回头,只留下一句:

“书写者,不该遗忘笔墨。”

而我——我已无法看更多。

左层记海浮现于前,那里是识海中最混乱的一层,残忆、灵影、空咒、命痕混杂如墨泥。一踏入,便如坠入一座倒转的咒塔,咒塔内,万名书者的意识在无声翻转,他们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写,而更多的……早已被共主吞噬得只剩最后一笔执念。

火痕站于咒塔之心,魂火如焰纱缠绕身影,静看着塔心缓缓展开——那是一幅完整的魂识图。

图中,浮现一名男子的影像。

白衣,长发,咒印未完,嘴角微笑。

“是他。”火痕低声咒道。

“玖昀。”

我也看见了。

那男子不是幻觉,也不是残影,而是玖昀魂识的一次短暂苏醒。

他就在那识塔之巅,缓缓转头,对着我——笑了。

那一刻,我的识骨仿佛被某种温热之力轻轻点燃,那不是咒,是某种不属于命轨的意志。

“赵磊。”他的唇微启,却无声传出,“书……由你落。”

魂识图崩塌,识塔开始碎裂,而共主的魂体,已察觉这一丝撼动,咆哮着从塔外降临,化为一座文字风暴的巨手,直扑我们而来。

“他要封最后的识页!”火痕一声厉喝,识火如惊雷迸射。

而就在此时,璃瑜终于从右识海急奔而至,怀中抱着一块残页,其上赫然空白——却留着一个未写的“句号”。

“找到了!”她的声音如风中鸣咒,字字震耳。

“这是——终笔的句尾!”

咒风卷起,识海如破布般剧烈震颤,万千魂页在空中纷飞坠落,仿佛整个命轨系统的最深页角,正被某个无形之手,一页页翻尽。那“笔灵共主”在魂塔之外嘶吼,其身形已化作万千墨链与断笔残咒,纠缠着咒塔根基,妄图将最后一句话生生吞噬进命书的空白中。

而璃瑜,此刻已站上识塔之巅,怀中紧抱那块看似普通,却散发着撕裂命理波动的残页。页上只有一个简单的、未点落的圆圈,仿佛一个世界尚未画上的终点——那便是“终笔之句”的句号,玖昀当年未敢落下的最后一笔。

“快!”火痕魂影化火,她的声音穿透识海每一道咒页,“他若写下结尾,我们都将是他笔下的续文!”

我身上的双笔印环剧烈燃烧,咒火沿脉络窜至喉咙,灼得我几乎说不出话来。但我知道,如果这一句不能真正封闭,“我”和她,都将不再是自由之火,而是成了书中的人物,被命轨永世拘锁。

璃瑜并未立刻动手,而是从袖中抽出一物——那是一枚环形法器,整体以灰骨与赤铜铸成,中央嵌着一滴宛若永冻之泪的凝火晶。这正是“绝律环”,据说能封断命文中任何一句已然或未然的书句,是书白体系初创时用于“禁笔”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