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 穿省行路

我们的分析确定了这封印的核心地点,就是湖北襄阳老河口,这已经很具体,确定到点还需要到地方再看,所以我们摆脱宋干事,拜托他明天送我们去襄阳。

转天一早,宋干事来接我们,他站在楼下,把吉普车后备箱拍得砰砰响,继而说道:“油加满了,地图和介绍信都在这儿!”他抖开今年年新印的《全国公路交通图》,手指顺着蓝线划过,给我们观瞧。

老宋指着地图讲解,云燕看着说:“咱们从定远往西,过蚌埠、阜阳进河南,从唐河县插到湖北襄阳,这条路最顺。”

宋干事摇头道:“额,不能走国道。”他抓过红蓝铅笔在社旗县位置画圈,接着说:“半年发洪水,312国道南阳段塌了半边山,现在也没修好。”接着其用钢笔尖点着桐柏山位置,划定路线,那意思是从信阳绕大别山北麓,经随州进襄阳,虽然多绕二百里,胜在稳妥。

二呆扒着帆布车篷数装备:“备用汽油捆车顶,备胎塞后座底下,压缩饼干二十包,罐头一箱,备的够齐的。”他说着话忽然瞪大眼,疑惑道:“老宋你带行军锅噶嘛?”

宋干事把铝锅塞进帆布包,笑着说:“怕你们吃不惯湖北菜,说笑的啊,各位走南闯北,想必也到过襄樊,那里码头鱼汤最有特色,我寻思咱们路过的时候可以弄条鱼野炊。”

我说道:“嗨,这都没必要,咱时间紧任务重,还是紧着正事儿办吧。”

吉普车碾过晨雾驶出定远时,东方才泛起蟹壳青,212发动机轰鸣,后视镜里的县城逐渐远去,一些烟筒还在往秋空中吐着灰云,蓝姐裹着军大衣打盹,二呆在副驾驶也打起了呼噜。

“宋大哥,停车”。云燕突然拍打驾驶座。车还没停稳,她已抓着相机跳了下去,穿碎花袄的老夫妇正推着独轮车经过,车斗里堆满带露水的红柿,车头插着褪色的三角旗。

胶卷转动声中,云燕正在拍照,二呆买了几个柿子嚼着搭话:“哎呦,我以为我哥雄风大振,这是让小嫂子中奖,害口要孕吐呢,没想到人家是抓拍景色照相啊,正好坐车也累了,咱也歇会,诶大爷,往信阳方向路好走不?”老汉竖起三根手指,用带着河南味的普通话说道:“三道梁子五条沟,见到驴车跟着走,不远咧。”我们往四周看去,一些赶集的驴车此刻正从田间蹚过,车辕上绑着的半导体收音机,正咿呀响着黄梅调。

我说道:“云燕,行了,别拍照了,回去又要洗一大沓子照片。”

云燕说道:“我多作记录,等老了咱们可以在家看啊,来大家和张影。”

我们倚着吉普车云燕给我们照了一张,接着递给了宋干事,他还给我们照了个四人合影,这才继续上路。

正午在固始县打尖时,街边国营饭店也挂着庆祝亚运会的横幅,穿白围裙的服务员端来热气腾腾的吊锅,腊肉底下埋着灰灰菜。老板边擦桌子边念叨:“同志你们运气好,要搁上月这时候,电线杆子被风刮断了,柴油发电机吵得说话都听不见,前天刚修好,来尝尝我们的蒸灰灰菜。”

云燕说道:“灰灰菜,听说过去闹饥荒的时候河南老乡就会用这东西充饥,继而变成了一种美食。”

蓝玉儿笑道:“就是藜菜,什么鹤顶草、红落藜、舜芒谷都是它的别名,不仅能吃还能入药呢,全草能清热祛湿、解毒消肿,种子或果实则能除湿热、利水。发热、咳嗽、痢疾,找它准没错,可有一节,胃肠炎患者就别碰了,孕妇、体质虚弱、脾胃虚弱的也最好绕道。还有啊,跟人参、丹参这些药材别一起用,会犯冲。对了云燕丫头,你没怀上小小五吧,别吃坏了身子。”

云燕脸红着说道:“没……没有,我俩都忙,根本就没……没几次,还有措施。”

大伙一阵哄笑,开始品尝美食。

住店行路都是经常事,可到了转天黄昏出了店差头,翻越大别山垭口时,吉普车水箱开了锅。

我们蹲在盘山道旁啃压缩饼干,山下暮色中的水田泛着碎银般的光,放牛娃骑在乌桕树上吹笛,笛声惊起秋雁,掠过正在抢修的电线的工程队帐篷,蓝漆木牌上京汉广架线施工段的标语还沾着泥点,我们看着改革后基建的发展,不禁感慨万千。

夜宿唐河县招待所那晚条件就差强人意了,值班员提着马灯领我们上三楼,霉味刺鼻的走廊,凑合了一夜才继续上路。

次日途经枣阳,柏油路变成碎石滩,上百辆拖拉机堵在汉江堤坝下,戴红袖章的治河指挥挥动小旗喊着:“分洪工程施工!所有车辆绕行吴店镇!”我们的汽车只能跟着驴车队绕玉米地,惊飞不少草窠里偷食的斑鸠。

等最终看见老河口欢迎您的锈铁牌时,已是第三日晌午,吉普车在仙人渡镇口刹住,准备先去供销社采买补给,穿蓝布衫的老汉蹲在供销社台阶上卷烟,身后墙上刷着封山育林的标语,红漆顺着砖缝淌成泪状。

宋干事摇下车窗问路,云燕突然抓住我胳膊,她指着车窗外说道:“五哥,这里的地形有镇西九龙山的轮廓,与航测胶片上的放射状地裂完美重合,你能确定具体地点的话咱们就在这县城住下吧。”

宋干事问完路说道:“问得了,前面有招待所,这里属于老河口市,58年叫仙人渡公社,后来变成了市辖区,84年成立为镇,小镇不大。”

云燕看着地图说道:“仙人渡镇地处秦岭支脉伏牛山南支尾端,地势北高南低,地形分丘陵、平原、河湖三种,境内最高点十里岗,海拔156米;最低点猪圈洲位于崔营村,海拔74米。五哥你要看地形要去十里岗吧?”

我说道:“先去招待所,休息休息再说。”

等到了仙人渡国营招待所,下起了秋雨,白炽灯在傍晚的雨中泛着毛边光晕,我们上了客房,蓝姐抖开潮乎乎的被子皱眉:“这被套怕是自打建成这房子就没换过吧,有点发霉味儿。”二呆用搪瓷盆接住天花板的漏雨,他说道:“嗨,那是您鼻子太灵,我就闻不见,出门在外凑合点吧,不能哪都有总统套房吧。”漏雨的叮咚声里混着走廊服务员吆喝:“热水房八点停火!要烫脚的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