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袭营(下)

三百校刀手,便是这位秦将的亲兵卫队,如今也已经死的不到四十人,但也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

此刻,听到首领呼喊,余者皆振作精神,奋力跟随冲上前去。

竟是硬生生从蛮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那秦将一马当先,长戟如风,旋风般径直冲向山岗,不一会便浑身是血的到了黑袍客不足百丈之处,身边的亲兵卫队已经一个不剩。

北蛮万长心中一动,望着这名犹如修罗使者般的秦军悍将,有些发毛,虽然他也是降虎境的高手,却有些打心底不太想上前。

普通蛮兵受那骨笛影响,他却无碍。

口中不断召唤周围士兵上前阻挡,自己象征性的弯弓搭箭,射了三箭。

秦将运戟将箭矢全部拨飞,眼中只有那吹笛的黑袍客,如同出柙猛虎般继续纵马前冲,眼看距离对方也就数十丈,一身功力系于长戟,猛地朝前掷去。

长戟划破长空,凝出狰狞血豹异象,流星般飞去,附着的罡气直接将黑袍客头上的兜帽吹落。

白发垂落,吹笛客露出真容,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对于袭来的长戟竟恍若未闻。

下一刻,有个如山般的巨影挡在他面前,手中巨斧横挥,狠狠砸在长戟前端,血色豹影轰然被震成漫天碎片。

长戟失去准头,无力地斜飞开去,当啷一声落在地面。

护道者正是先前一直站在黑袍客身后的壮汉,此刻冷冷望着迎面扑来的秦军将领,表情如岩石般坚毅,甚至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面对此情此景,悍勇的秦将依旧没有半点退缩,一蹬马鞍,整个人炮弹般窜出,一拳轰然而出,挟裹着无比雄浑的真气。

壮汉暂时松开斧柄,竟似根本不想占便宜,斧头嵌入地面足有六尺,可以想见其分量之重。

另一只手紧攥为拳,也是毫无花哨的直直轰出。

两拳还未相遇,两股罡气便先撞在一处,空气剧烈振动,哔剥声大作。

壮汉身躯微微一晃,秦将却是闷哼一声,倒退数步。

一个回合,秦将便吃了暗亏,胸口气血翻涌。

这铁塔般的壮汉也是降虎境,但无论真气还是肉身强悍程度,明显都要比秦将高些。当然,这秦将刚从大军中硬生生杀出来,消耗过巨,身上细小伤口无数,吃亏也属正常。

此刻,无数的伤口因对拳而纷纷撑大,血如泉涌,秦将可以说处境艰难,而那恼人的骨笛声仍在继续。

那鬼曲一刻不停,蛮骑疯狂的攻势便一刻不会停止。

打断它,是今日鹿原上秦军唯一的机会。

黑袍老者是什么境界暂不知晓,眼前的壮汉就已经是一重难关。

而面对难关,大秦将士的字典里,向来没有“退后”二字。

秦将没有理会身上的伤势,右手一引,左拳再出,这次施展了神通,血色豹影再现,咆哮着再度砸了过去。

壮汉面上终于露出少许凝重神色,双臂交叉,横在胸口,身体表面溢出淡淡的黄光。

砰!

这次,秦将像是一拳擂在了花岗岩上,再次倒退数步。

壮汉退了一步。

而秦将出血更多,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面无表情继续挺步、挥拳。

一拳,又一拳。

壮汉保持着架封的姿势,一连退了七步。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看着像是秦将在不断进攻,但他的伤势却是愈来愈重,壮汉退了七步,看着像纯被动挨打,实则毫发无损。

壮汉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忽然,他背后的吹奏声止歇,变成了低沉的念咒声,于是地面鼓动,生出一根黑色的诡异藤蔓,迅速缠住了悍不畏死的秦将,无数锋利的倒刺砺破秦将躯干,穿透心脏,迅速夺去了其生机。

“裘鎏大人,您……”

壮汉神情微变,有些不满地回过头,话却没能说下去,强行忍住了这种不敬的行为。他坚信自己的实力足以对付秦将,不愿旁人相助。

黑袍客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法鲁,这是战争。”

法鲁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为什么?”

“这就是百年来,秦人之所以强大的原因所在啊。”

被称作裘鎏的黑袍客瞟了一眼地上兀自死不瞑目的秦将,叹息着说了一句。

而在鹿原那头,秦军已溃。

在北蛮骑兵持续近一个多时辰的疯狂攻势下,大秦边军节节败退,无数将士倒下,然后死去,沉重的铠甲与冻土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鲜血染红新落不久的积雪。

这是大秦开国至今,秦国边军百年来所遭受最惨重的打击,整整一个万人戍边营,只剩最后的几百人还在苦苦支撑,看来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最后一名副官看见了远处首领死去的画面,心中悲痛至极,挥刀将眼前一名蛮人劈成两半,望着四面八方数之不尽的蛮骑,高声吼道:

“可愿再陪我冲杀最后一场!?”

“杀!杀!杀!”

身边的百余秦兵纷纷响应,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没有丝毫胆怯。

他们唱起了当年元祖留下的征塞曲,浑身是血地再次高举兵刃,发起了冲击。

最后,他们也像他们的首领那般一样,不断向前,不断倒下。

前面的死去,后面的继续上前。

歌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直至彻底消失。

顺庆三十一年,除夕夜。

北蛮异军突起,大举犯边,大秦鹿原失守。

而一万骑兵只是先锋,后面还有整整七万大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八万蛮人铁骑长驱直入,如狼似虎般直逼长城玉陇关。

黎明时分,一骑快马飞奔至玉陇关城门下,城门卫兵大吃一惊,慌忙前去查看情况,才发现马上骑士已然气绝,一支羽箭插在他的肋部,袍甲上的血迹都早被风吹干。

这秦军信使竟是不顾伤势纵马狂奔了一夜,一只手紧紧抱着马脖子,另一只手紧握成拳。

卫兵艰难地掰开他的手指,从里面取出一张布帛打开来。

上面用血写着一句话:北蛮大军压境,夜袭鹿原,实力不可低估,军中疑似有魔宗强人相助!我部已全部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