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五年初(上)

开皇五年,

隆冬一月,薄雾笼罩大兴,城中佛寺晨钟悠扬,寺庙内的佛塔上,风铃在寒风中叮当作响。

吕尚骑着匹紫黑色的宝驹,纵马出景耀门,四宝将尚司朗头戴马鸣盔,身穿七翎甲,手提八宝枪,骑着呼雷豹,紧随其后。

在吕尚配备好兵刃宝甲,以及坐骑之后,吕永吉便请尚司郎跟在吕尚身边,帮助吕尚磨合这些武备。吕尚的兵刃、宝甲、坐骑虽都是上上之选,可再好的兵备,也要去慢慢磨合适应。

故而这段时间,吕尚与尚司朗时常纵马出大兴,在大兴郊外论武角力,磨练骑射。尚司朗是温故而知新,吕尚就是单纯的熟悉这些武备。

有尚司朗这個大行家带着吕尚磨合,吕尚进步飞快,很轻易的就掌握了宝马的习性、速度、耐力,人马配合越来越默契。

再不是刚牵回府时,用蛮力硬按着马头,暴力镇压马儿烈性的时候了。

踏!踏!踏!

出了景耀门,凛冽寒风裹挟郊外荒草气息扑面而来,吕尚一勒缰绳,胯下宝驹发出嘶鸣声,回首再看尚司郎,只见四宝将尚司朗的马鸣盔上夜明珠,在这白日里,也隐隐透着些微光。

吕尚深吸一口寒冽的空气,笑道:“子昭,我这匹紫电寒霜,是大宛国进贡的御马,号称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你的呼雷豹也是天下罕见的宝驹,啸如虎豹,能震慑群兽。”

“都是宝马神驹,不知是你呼雷豹驱雷掣电厉害,还是我紫电寒霜追风逐电更胜一筹?”

“不如咱们今日就比一比,赌注就是一百钱。”

尚司朗手中马鞭轻轻一扬,朗声道:“世子,我这呼雷豹跟随我多年,可从未在速度上输过。您这要是输了,可是要输给我一百钱。”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呼雷豹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似离弦之箭窜出。

“一百钱就一百钱,我倒要看看你呼雷豹,能不能比得上我的大宛神驹。”

吕尚见此,轻喝一声,紫电寒霜四蹄奔腾,鬃毛在风中烈烈作响,瞬间追了上去。两匹马在郊外的官道上飞驰,激起一路尘土,马蹄声如密集的鼓点,敲打着寒冬的寂静。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吕尚与尚司朗日渐亲厚。这也是吕永吉的目的,借着让尚司朗帮吕尚磨合武备之名,给吕尚制造收服尚司郎的机会。

吕永吉大智慧或许没有,但他有他的小狡猾,这一個多月的时间,已经让吕永吉醒悟过来,自家这根宝贝独苗,也许没他想的那么不肖。

至少从尚司朗每次面对儿子时,那种谨慎小心,就能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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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郡公府,

府内园林,中央庭池,水面虽未完全被冰封,却也透着彻骨的寒意。

池边,身着锦袍的吕永吉,手持精美的钓竿,身旁的吕全正小心翼翼地整理着鱼食。

“公爷,世子又与尚先生一起出城了,”吕全的声音,打破了周遭静谧。

“出城好啊,有尚司朗跟着,我放心。”

吕永吉道:“这距离恩科武试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有些江湖草莽已经开始从各州县出发,你就看着吧,最近的大兴一定会越来越热闹。”

“左右武侯府和京兆尹这帮家伙,有的忙了!”

左右武侯府,朝廷十二卫之一,其职责就是昼夜巡徼,备盗贼及诸不法之事,卫京师之安。

恩科武试不只是天下武人进身之阶,对江湖草莽们来说,更是一次博名声,争声望的机会。

能在恩科武场留名,就是不做朝廷的官,也是实打实的声望,以后混迹绿林道,任谁不高看一眼。

据吕永吉在京兆府的朋友说,有些绿林道的大匪,甚至改名换姓,备好假的身份文书,来参加这场恩科武试。

这些朝廷也都是知道的,只是法无禁止即自由。

杨坚的昭武令明确说了,不论出身,不论来历,为国选才,就是选出個大匪,只要能为朝廷所用,杨坚就不吝啬高官厚禄。

只是,这些绿林人物看不上杨坚的高官厚禄,他们要的是名,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绿林人物看来,能在朝廷官方举办的恩科武场上,摘得魁首之位,就是横压天下武人。

为了这個名头,两月后的大兴城,注定会热闹之极。

就在吕永吉幸灾乐祸之际,府中知事小跑着跑到庭池边,道:“公爷,郢国公被陛下赐死了,”

吕永吉面色大变,虽早知道王谊形势不妙,可吕永吉确实没想到,王谊死的会这么突然。

这可是堂堂的开国元勋,死的这么悄无声息,任谁不觉得一股凉意涌上心头。

“怎么死的?因何获罪?”吕永吉沉默了一下,问道。

“是赐酒而死,”

知事回道:“有人告发王谊与上柱国元谐等人往来密切,且在私会时言论多有不当之处。”

“陛下震怒,故将其赐死。”

吕永吉叹了口气,又问道:“陛下的圣旨是怎么说的,这言论不当,又是怎么個不当,让陛下将开国元勋都赐死了。”

知事低头,不敢看吕永吉,只是小声道:“说是王谊性怀险薄,巫觋盈门,鬼言怪语,称神道圣。又说他散布谶言,称自己有天命,谓曰天有谊星,桃、鹿二川,岐州之下,岁在辰巳,兴帝王之业。”

“兴帝王之业?”

吕永吉笑了:“他王谊一无兵,二无权,旧部亲信都被替换了個遍,他还能兴帝王之业?”

“你下去吧,”

想了想,吕永吉挥手,让知事退下。

吕全在知事走后,上前道:“公爷,”

“唉,我这個表兄啊,下手太狠,做事太毒,出尔反尔,不留余地,我虽知王谊要死,却没想到竟是这么個死法。”

“啧啧,言论丑恶,这就是陛下给王谊定的罪。”

吕永吉端着鱼竿,望着水面上泛起的涟漪,幽幽道。

“你说有这么個表兄,我能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吗?”

“就算知道,只要不行差踏错,他就能保我一世富贵,但我就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