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故人

“我们忙活了一整天，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你们俩倒好！”金克斯一踏进酒馆大门，瞅见潘和崔斯特正在摆弄着桌上的纸牌，不由气得火冒三丈。

崔斯特愣了愣，第一次看到金克斯这般盛怒的可怕模样，吓得牌都掉在桌上。

偌大的酒馆今日只他们两人，潘正欲翻开面前的底牌，却被一只纤细的胳膊自后勒住脖子。金克斯这回使得力气可不小，潘却依旧面色从容，将底牌轻轻扔在桌上。

崔斯特看到自己又输了，不禁面露苦笑。

“纸牌好玩吗？”金克斯加重了手臂的力道，仿佛想把潘的脖子扭断似的，恶狠狠的表情令对面的崔斯特颈部一凉，下意识地想闪身开溜。

“你误会了，我们在办正事呢。”潘赶紧解释，轻拍着绕颈的细胳膊，示意金克斯手下留情，同时向崔斯特使眼色，“对吧，崔斯特？”

崔斯特忙不迭地点头，下意识地伸手压了压帽檐，想尽力撇开关系：“潘不久前找到我，说想请教一下纸牌魔法。”

“纸牌魔法？”

金克斯半信半疑地拾起桌上的卡牌，正反两面都瞅了瞅，没看出什么异常。

“哼，休想狡辩！在我们几个女孩子忙得不可开交时，也就亚索大哥讲义气，你们俩借故偷懒被我抓到现行，非得狠狠惩治不可。”

金克斯蓦然想起了今早的情形，潘被莎拉偷亲时，居然不闪不避，对他的装傻充愣很不爽，此刻正好借题发挥，圈住潘脖子的手臂越来越用力，仿佛当真想勒断他的脖子。

看到对面的崔斯特露出爱莫能助的神色，潘也觉得一时恐怕难以收场，只得稍微露一手，证明自己并未说谎。只见他迅速捏起桌上的卡牌，施展刚刚领悟的“传送”，带着金克斯霎时消失在原地。

这可把对面的崔斯特看呆了。纸牌魔法是他的拿手绝技，从未听闻还有第二个人能够掌握，而且，所谓的研究纸牌魔法，他仅是信口胡诌，压根没这回事。

潘把他单独喊出来，所用的理由不过是单纯与他切磋赌技。

“他竟然真能学会？”崔斯特不敢置信地咕哝着。关键是，潘到底是从何学来的，连崔斯特自己都百思不解。

而且，让他惊讶的不止这一点，在此之前，他的“传送”魔法只能将自己移动，根本无法转移其他人，具有相当大的限制。

可在崔斯特演示过一遍后，潘只是接过施术的纸牌，貌似好奇地随意打量，然后不晓得究竟做了什么手脚，等崔斯特再次施展时，竟能够带着多人一起转移位置。

他至今也想不通其中原理，本想就此向潘诚心请教，但潘却语焉不详，只拉着他请教纸牌的诸多玩法。

另一边，金克斯骤觉脚下失重，映入眼帘的竟是朗日乾坤，悠悠浮云，发现自己身在千米高空，金克斯暗自一惊。

潘此刻还被她钳制住脖子，但这个威胁的姿势转眼变成了近乎暧昧的搂抱，失重之际下意识抓住的救命绳索。

金克斯勉强恢复镇定，低头瞅了眼不断接近的大地，气鼓鼓地掐住他的脖子：

“这就是你研究出的魔法？”

“初学乍练，难免有些失误。”潘陪笑着说，立时稳住身形，让二人不再下坠。

金克斯冷哼了一声，忽然直盯着他的双眼，质问道：

“你干嘛不躲开？”她突然没头没脑地抛出这个问题，潘当然有些傻眼，露出迷茫之色。

“就是早上啊！”金克斯抬高了嗓门，“莎拉姐亲你的时候，你为啥不躲？别告诉你躲不开，鬼才信你呢！”

看到少女嘟着嘴嗔怒的样子，潘忍不住想笑，却又连忙忍住。

他连子弹都能轻易闪避，若说躲不开一个平平无奇的吻，难免有些睁眼说瞎话。虽然未曾防备是一个原因，但他觉得那时候真要躲开可能会伤及莎拉的自尊，在他心生犹豫的那么一会儿，已然错过了闪避的时机。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为此生气。”潘一脸诚恳地说，“下回我一定躲开。”

“我才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呢！”金克斯非常认真地强调此事，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有多么生硬，“哼，你竟然还想着有下次？”

“只是打个比方啦。”潘继续陪笑，这时他的视线绕过金克斯的肩头，不经意间被远处吸引了注意。

跨过浩瀚的大海，在人类的肉眼无法企及的超远距离外，有一座笼罩在黑雾中的岛屿。

以如此远的距离，潘当然也看不到，但他隐约感觉到那个方向传来一股非常不详的气息。

“你干嘛突然发愣？”金克斯一边抓住他的胳膊，一边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是不是还惦记着大美人的香吻？”

潘收回视线，他已打算亲自去那座岛上一探究竟，但此事不便让金克斯知晓。

虽然他对自身实力信心充足，但那座岛上散发出的诡谲气息依旧令他不敢掉以轻心，于是决定找个时间孤身前往。

“没有啊。”潘坦诚地凝视金克斯的双眸，右手轻轻环住她的纤腰，将她抱在怀里，“我……”

金克斯没有挣脱他的拥抱，眼神悄然变得柔和，显然此前只是在佯装生气，让潘的心脏不争气地狠狠跳了一下。

“我可以吻你吗？”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讲什么。

“不、不行。”金克斯慌张地眨了眨眼睛，飞速往下方瞄了一眼，“这样会被人看到啦。”

“哦，那我们飞高一点。”潘带着她迅速飘至云端，从这里绝没人能够看到天上的景象，准备再问一遍。

可是金克斯好像猜到了他的心思似的，提前伸手按住他的嘴：

“不行，大家今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咱们偷偷跑出来干坏事也太不仗义了。”说完这话，连她自己都脸红了。

虽然潘很想辩驳，这才算不上坏事，但金克斯考虑的也有几分道理。

在如今的比尔吉沃特，因为事变发生得非常突然，一夜之间便已翻天覆地，不仅海盗们被打得措手不及，很多平民们复仇成功后，也短暂地出现迷茫，于是，塞维卡发动宣传攻势，一举将莎拉推到领袖的位置。

厄运小姐的名气在比尔吉沃特还是相当出名的，加上刻意的引导宣传，一天之内整个比尔吉沃特都已如雷贯耳。事件也被定调为厄运小姐联合了来自祖安的强力盟友，将海盗头子普朗克和麾下的铁钩帮一网打尽，为比尔吉沃特带来了公道与正义。

在“政变”成功之后，莎拉立刻开始着手建立新的制度，给予许多生活在贫困中的人发放物资和银钱，分配住宅等一系列惠民政策。

比尔吉沃特虽然物资比较匮乏，但不算很穷，只是财富分配极不公平，以普朗克为首的海盗们占据全城九成以上的大量财富。

莎拉面对如此现状，当然无法忍受，虽然她的施政经验尚浅，但有金克斯等人指点，兼之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自然广受爱戴。

不出三日，比尔吉沃特已经万象一新，尤其是人们走在路上的表情，都带着充满希望的欢笑。

这一天午后，崔斯特单独把潘约出来，和几日前不同，这回反倒成了他向潘虚心请教纸牌魔法。

原来他发现自己的传送魔法效果大幅下降，又变回了原先只能转移自身，这才醒悟到此前果真是潘暗中做了手脚，竟连他本人作为施法者也浑然不觉，还疑是自己突然开窍。

听闻崔斯特的难处，潘倒是对他如此“上进”感到诧异，毕竟对方给人的感觉，颇有一种玩世不恭的气质，整日流连于牌桌和酒肆，何须过分钻研魔法？

论及原因，崔斯特倒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他对潘印象极佳，更兼佩服，因而也不打算瞒他，但刚等他吐露一个身陷囹圄的旧友名讳，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便从酒馆外闯了进来。

只见来者身材魁伟，留着一脸络腮胡，看上去非常硬派的黑发男人，手持一杆双管枪（以惊人的尺寸来看，说是手炮亦无不可）。他一发现酒馆内的崔斯特，顿时眼中精光一闪，大吼一声“崔斯特”，阔步而来，端起枪口指向他的脑袋。

崔斯特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大吃一惊，等他看清来人的长相，顿时认出对方正是格雷福斯。

二人往日交情深厚，曾是一对劫富济贫的好搭档，只是没想到刚见面便剑拔弩张。

“格雷福斯！”崔斯特惊讶地站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嘿嘿，老子找了你好多天了！”格雷福斯完全无视了其他人惊骇的目光，把枪口几乎指到了崔斯特脸上，“我发誓，再看到你这张背信弃义的脸时，一定要当场崩了你。准备受死吧，崔斯特！”

“等、等一下！”崔斯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噢，伙计，别冲动，咱们一定有一些误会。天知道我看到你重获自由有多么高兴。”

“哼，继续给老子编，我知道你肯定改不了油嘴滑舌的毛病，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格雷福斯嗓音低沉地喝问道。

“你知道，我从不对朋友撒谎，我可以对女神发誓。”崔斯特急声辩解，“当初知道你被关进去之后，我试过浑身解数，试图把你救出来，可是最终还是失败了。唉，我真的很抱歉。”

格雷福斯挑起眉毛，神色依旧冷峻，直勾勾地盯着崔斯特打量，似在判断他所言是否发自真心。

这时，听到酒馆动静的亚索悄然走了进来，和潘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默默地盯着剑拔弩张的两个旧日伙伴。

不久前，格雷福斯时隔多年终于脱困，立马满世界寻找崔斯特的踪迹，试图报复友人当年的背叛。等他来到比尔吉沃特碰碰运气，惊讶地发现此地的面貌已经和过去大相径庭，几乎快认不出来了。

格雷福斯走在街头，恰好碰到亚索，觉得他气质挺顺眼的，便向他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做崔斯特的家伙。

亚索为人耿直，而且恰好知晓，当场便指点格雷福斯去某处酒馆寻找，得到确切消息的格雷福斯自是大喜过望，马不停蹄地直奔目的地而来。

亚索察觉他的兴奋有些异常，看似倒像是杀气腾腾的模样，便紧跟而来查看情况。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潘和亚索默默看着崔斯特和格雷福斯两位老友叙旧，从开始的气势汹汹，逐渐变得和乐融融，格雷福斯逐渐相信了崔斯特并未背叛自己，心头郁结冰释，崔斯特当场叫来好酒美食，庆祝格雷福斯重获自由。

“格雷福斯，还未跟你介绍，这两位都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崔斯特猛然想起还有潘，又注意到亚索在旁，连忙为彼此介绍，“老实说，他二人皆是身怀绝技，我正打算向他们求个人情，一起去劫狱救你脱困呢，哪想到你提前跑出来了，哈哈哈。”

“哎呦，你们好！”格雷福斯大着嗓门举杯向他们问候，“两位兄弟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有空咱们一起去干票大的，日后一起发财！”

潘和亚索相顾无言，一时不晓得该如何接话，格雷福斯不拘小节，嗓音洪亮，所谓的发财听着不像是正经营生。

“格雷福斯，要我说，咱们得暂且丢下老本行啦。”崔斯特开口为兄弟打圆场，“你初来乍到，有没有意识到比尔吉沃特已然今非昔比？”

“啥意思？”格雷福斯讶异地望向崔斯特，“比尔吉沃特还能有啥不一样？哎不对，我一路上好像的确感到有点不对劲，只是光顾着找你了，没仔细留意。”

说着，格雷福斯不禁转目向酒馆内扫了一眼，发现今日店内生意不大好，顾客们不多，而且都规规矩矩的，不时在兴奋地交谈些什么，还有好些人频频朝他们这一桌打量。

格雷福斯再望向崔斯特，却发现他正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