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与盔甲残骸漫天飞舞,这种只存在于吟游诗人歌谣中的地狱场面,竟真的现于人世间。
连城墙之上观战的一众镇民,个个都看傻了眼。
先前投掷土石的镇民悄悄踱到老镇长旁侧,颤巍巍地询问起来。
“镇……镇长,这位到底是什么存在?会不会等下就转过头来把我们也给……”
老镇长虽然也心有余悸,但还是强装镇定,尽自己所能安抚着惊慌未定的镇民。
“应该不会,既然这位是从天上降下来的,一定是主宰大人派来的神使!万不可有半点闪失!”
“明白!要不要把库里也一起带来?他在广场跪了快有三天了……”
“他——唉,看看等会神使大人有没有法子罢……他来了!”
在看见漆黑巨人将长剑纳入腰间鞘中,转过身形朝着城镇大门这边走来后,老镇长也不敢有半分怠慢。
赶忙从城墙旁侧的木梯滑落地面,指挥着一众镇民将大门给推开。
只是这片刻的功夫,那漆黑巨人便已到达了大门跟前,正隔空观望着城镇中的某样东西。
老镇长暗暗咽了一口唾沫,从人群中硬挤而出,缓步踱到了巨人的跟前。
“您好,尊贵的神使大人……”
“太粗糙了。”
深沉的瓮声再次响起,虽没有先前那般震耳欲聋,却还是令得老镇长心惊胆战。
“单纯用土石搭建城墙,又没有布置弓箭手进行防御,别说正规军队,连流寇土匪都不一定防得住。”
“防御工事在设计之初就应该考虑各种可能结果,在安全与生命前不存在任何借口。”
“考虑到汝等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这点基本错误,吾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巨人的口气高高在上,但更像是一位军官在训斥不得力的下属,而不是那种官僚般的颐指气使。
老镇长越听越觉得自己的末路就在眼前,低垂着头颅等待责罚,可随后听到的话语,却令他瞪大了双眼。
“但城墙上的累累战痕,诉说了曾经发生的艰难剧变,而且汝等也挺下来了。”
“这一点上,汝等做的很好,父神的子民。”
伴随着低沉瓮声的落寂,一只巨硕无比的手掌,缓缓伸到惊愕到呆滞过去的老镇长面前。
苦战多日的憋闷与疲倦,与神使大人突然给予的认可,令他一时竟不晓得该作何反应。
他呆立许久,只感觉一股莫名的情绪从心头不断上涌,最终化作两行清泪从眼角垂下。
“谢——谢谢——”
老镇长颤颤巍巍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那巨掌的食指,连口中话语都有些模糊不清。
可就在双方接触的一瞬间,异变陡生!
漆黑巨人身上的盔甲突然嘎吱作响起来,飞速由原先的动力装甲,变作了镌刻无数秘法符文的瑰丽盔铠!
比起先前那种难以言喻,此刻祂的外表,才更符合一众镇民眼中神使应有的形象!
可没了动力系统的支撑,盔铠的沉重分量顿时全数压在了祂的身上!
“发生了什么?!我怎会……”
漆黑巨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有所动作,却听闻旁侧传来阵阵扑通动静!
四顾之下,才发现周围的镇民已经在老镇长的带领下,尽数跪倒在地。
“呜——”
此刻的老镇长已然涕泗横流,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连贯的话语。
“神使大人!我等恭迎您的降临!唯有忠诚与奉献!”
旁侧的镇民面貌则狂热地高呼起神谕,一股股无形的信仰之力汇聚于一处,径直飞向了高天之上!
“如此真挚且厚重的信仰,他们确实是父神的子民无疑,可还是有点问题……”
漆黑巨人则在收拾好情绪之后,问出了自己刚刚所观察到的些许异状。
“吾感应到城镇的中心,似乎有某个与父神有关联的存在,汝等为何不去借助他的力量?”
“唉,神使大人果然无事不晓,可这件事我们也是无能为力……”
抹了两把脸上的泪水,老镇长转身看向广场所在的方向,心怀疑虑地为神使讲述了最近发生过的种种事迹。
从天降神石,到少年驾驭魔像,再到为了拯救圣女大人拼尽全力,魔像最终化为石柱等等
而这些话语听在漆黑巨人耳中,却多出了另外几分意味。
“这个星球世界上,竟然还存在着其他父神神选?而且还是两位之多?”
“究竟是何等复杂的困局,连两位神选都无法将之解决?迫使父神将我也投入其中?”
“难不成是混沌大敌……”
越发可怖的猜想在脑海中成型酝酿,可祂在片刻的思考后,却十分果断地做出了抉择。
“现在掌握的情况与情报实在太少,得先找他们问个明白。”
“先从这位少年开始。”
打定主意,漆黑巨人的身形骤然扭曲,周围镇民只感觉一股狂风扑面而来,拼尽全力连双眼也难以睁开。
唯一能勉强听清的,只有那劲风之中回荡不已的低沉瓮声。
“我去找那位少年谈谈,接下来的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就能结束。”
“汝等速速前去做好准备,狂风骤雨不日就要袭来。”
……
广场中央,老弱妇孺所在的聚集之处。
原先构成泰坦魔像的晶柱失去了所有的色彩,静静躺在广场中心。
一位形骸瘦削,面目颓然的少年跪倒在晶柱跟前,低垂着头颅没有半分言语。
旁侧的妇女窃窃私语不止,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婆婆踌躇许久,最终还是走上前去意图劝慰。
“孩子啊,办法迟早都会有的,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
少年却充耳不闻,似一座雕像般跪在原地,半点动作与反应也无。
就在老婆婆眉目紧皱,唉声叹气不止时,旁侧嚼着舌根的妇女们,却传来了阵阵尖叫!
未等她反应过来,自己与少年的身躯,转瞬间便被阴影笼罩,扭头望去,却是个高大到看不清面目的巨硕身形。
“让吾来吧。”
如钟鸣般低沉的瓮声响起,却似带有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老婆婆茫茫然点了个头,朝着旁侧踱了开去。
尚沉浸在失去同伴悲痛之中的库里,突然感觉一股巨力将自己凌空提起。
待到他怔怔抬起头时,却与一双燃着圣洁光芒的双瞳直直对视。
“汝有何迷茫之理由,可对吾尽数倾述。”
“同为父神所注视的存在,吾将为汝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