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巡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去,在骤然的惊吓影响下,他甚至感觉心脏都快顺着喉咙狂跳而出。
可等到心情平复过后,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之处。
“难不成是刚刚那个老登?不对!就算是死了,也不可能硬得这么快!”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壮起胆子,再次向着脚底的黑暗伸手而去。
并未花费多少功夫,他便再次摸上了那只冰凉的手。
“手指纤细,掌心娇小且没有明显的老茧粗糙,像是年轻女性该有的手。”
“质地也有点不太对劲,就算是肌肉僵化,也不会硬到这个程度……”
叩叩——
在他伸出指头,对着那只手的掌心敲了敲后,传来的声音与触感,竟与叩敲顽石时一般无二。
“石头做的?那更不对了!关节皮肤的延展如此顺滑,这么精致的石雕会随意摆放在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山洞里?”
综合了种种线索下,叶巡的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这是个被石化的人类?这山洞的深处藏了个类似美杜莎之类的魔物?
就在他疑虑渐生时,不远处隐约传来的飘摇火光,将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去。
那是一根点燃的干燥树枝,火光明灭之下,亦有一条将之高高举起的粗壮臂膀。
臂膀的主人,正是怨怒之气将要冲天,正大踏步朝着这边劲奔而来的壮汉萨斯。
在他另一条臂膀之下,被牢牢夹住的小潘妮芙亦圆瞪着双眼,挣扎着想要脱身而出。
“快放开我!我感受到了!这里面有与神明大人相似的气息!”
“我当然知道!那个偷神像的贼就在这山洞里面!”
“啊?萨斯叔叔你发现那个贼头的真实身份了?快告诉我!”
“……你等下就知道了。”
在二人的争论与拌嘴声中,萨斯大踏步走到了自家小子的跟前,眼看就要痛骂出声。
“等着挨揍吧!你小子——这是个什么东西?!”
可在火光照耀下,他在看清了儿子此刻摸索之物后,怒喝转瞬变作了惊呼!
那是自胸口以下的部分皆被泥土掩盖,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的女性人像!
‘它’双手掩于眼前,惊恐地大张着嘴,像是在遮挡什么强烈的光线一般。
显露在外头的躯体部分尽是赤裸皮肤的模样,连半分衣着有关的雕琢都未曾发现。
“……果然,这是个遭遇了石化的可怜人,至于她身上的衣服,可能早就化作了灰尘。”
“这里头绝对藏了什么秘密,可能她再次拉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在亲眼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过后,叶巡当即站起身来,正准备向山洞的深处一探究竟时。
身后传来一声火把落地的动静,他顿感自己的手臂被一股庞然巨力当场握住。
转头望去时,面对的已经是怒火快要窜出眼瞳的壮汉面庞。
“够了!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去?”
“胡闹?从一开始就跟你说了,我不是你儿子,起码现在不是。”
“你——”
萨斯下意识地举起另一条手臂,准备将这个不孝的混小子抽得如陀螺般滴溜溜旋转时。
被他夹在腋下的潘妮芙,却趁机挣脱了束缚,抬脚就向前冲去。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自家小子也扭转身形,跟在了那丫头的后边一路狂奔。
“萨斯叔叔是笨蛋!略略略——”
“嘿!你跑错方向了!洞口在另一边!”
“没跑错!我就是要去这里面看看!话说你跟上来干嘛?谁让你来的?”
“你。”
“啊?!”
等到萨斯回过神来后,旁侧的树枝早已熄灭了去,黑暗之中根本分不清那二人的去向。
“……这一个跟着一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可是刚刚那小子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难不成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在他身上了?”
“或者说,就跟之前那只渡鸦的情况一样……”
出于猎户的敏锐本能,萨斯在拼凑起种种的蛛丝马迹后,也终于察觉到了此间的不对劲之处。
“难道预言实现的日子就在今天?不行,我得先确保孩子们的安全!”
他下定决心,从旁侧地面拾回尚有些许火星子的树枝,吹了几口气将之重新点燃之后。
便循着二人留下的杂乱脚印,朝着黑黢黢的山洞里快步奔去。
“希望灾难不要降临得太快……”
……
在跑了一会后,潘妮芙的脚步越发缓慢,连呼吸都越发沉重。
本就身体畸形的她,很少经历过这么剧烈的运动,体力早已被消耗得差不多。
就在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时,旁侧伸来的一条臂膀,将她的身形给稳稳扶了下来。
潘妮芙皱起眉头刚想将手甩开时,旁侧传来的声响,却让她当场一愣。
“再这样下去你会扛不住的,我背着你一起跑。”
这是那个该死的讨厌鬼会说出的话?
潘妮芙有些怀疑地抬头望去,却看见那人已经蹲在了自己前方,正扭过头来盯着自己。
“别犹豫了,现在时间要紧。”
那双眼眸平静如水,既没有讥讽与嘲笑,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怜悯。
潘妮芙从未见过这种眼神,身体却自发作出了反应,靠在了那双不太宽阔的肩膀之上。
“坐稳了?那我跑了!”
话音刚落,男孩当即站起身来,朝着洞口深处拔腿奔去。
可能是背了一个人的缘故,他的速度慢了不少,脚步也比先前沉重了几分。
潘妮芙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身体仍有意无意地保持着距离。
她的双眼一刻不停,直直盯向那男孩的侧脸,想要在上边找到‘阴谋得逞’之类的坏笑。
可他的表情,一如之前的眼神般平静,仿佛做了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一般。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根本不像以前那个讨厌鬼了……”
可能在很多年之后,潘妮芙·沃特尔都忘不了自己曾经被这个男孩背着跑了一路的经历。
那是她漫长人生之中,为数不多的被人当做‘正常人’一样对待的时光。
没有歧视,没有怜悯,没有敬仰,没有畏惧。
可这种平静如水的体验,她之后却几乎再也没遇见过。
就连这位‘当事人’,也在事后又变回了先前的讨厌模样,亦失去了与之相关的记忆。
至于她如何将找回那个‘平静之人’当做执念,却又是另一个故事……
时间拉回到‘现在’,就在男孩背着女孩跑了不远后,山洞的深处却骤然传来一阵嚎叫。
“我把它带来了!求求你放过我!不要再折磨我了!”
嚎叫声如此耳熟,以至于小潘妮芙在听到的一瞬间,眼底就翻腾起无尽的厌恶与怒火!
这声音的主人,除了那个毁了自己一家的‘老酒鬼’,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