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与妖邪勾结者，夷其九族。
这是大昊立国之初便刻在皇城正门的第一条律法。
有人说，在京城西市的菜市口，至今还能看到那些人头下渗出的血迹。
每逢阴雨天，血色便会渗透出来，染红一片青石。
定安卫，代天巡狩，向来行事霸道，凡沾染妖邪者，从不手软。
一州刺史，胆敢窝藏妖邪？
定安卫怕是会直闯州衙，提人首级！
而今谭子昂勾结妖邪的事，若是传到定安卫耳中……
那位与谭子昂称兄道弟的县太爷，怕是连夜就要派人抄了谭府。
甚至为了表忠心，亲自提着刀来取谭子昂项上人头也未可知。
因此，当谭子昂将这等天大的秘密告诉陆岐时，就已经注定了后者的结局。
“老爷，莫要诓我……”
陆岐心底发寒，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脚跟触到冰冷的地砖，才惊觉已经退无可退。
“信也好，不信也罢，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谭子昂嘴角微微上扬。
他缓缓抬起手，虚空中打了个手势。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浮现。
那人并不魁梧，却带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杀气。
站在那里，好似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令人窒息的杀意，几乎要将空气凝固。
陆岐认得此人，乃是府上的护卫，吕志勇！
前身曾亲眼见过他出手。
一个贼人潜入府中，被吕志勇当场擒住。
吕志勇出手时那真是拳拳到肉，贼人惨叫连连，直到后者没了气息，才肯罢手。
贼人血肉模糊的尸体，被随意丢弃在乱葬岗，连野狗都不愿靠近。
这让陆岐不禁想起前世经历，被人用冰冷的枪口抵在太阳穴上时，所有的计谋都如同儿戏。
“其实你很聪明。”谭子昂脸上浮现出一丝怜悯的笑容，“若不是我早有防备，说不定真让你混过去了。”
“老爷！我说的句句属实啊！”
陆岐强压着内心的慌乱，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对策，试图找出一条活路。
不论他怎么呼唤，识海中的神秘玉册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死局。
真正的死局。
陆岐咬紧牙关。
想要求活，唯有靠自己。
求饶是没有意义的，谭子昂若是饶了他，那谁来饶了谭府九族？
既然叶挽霜是青丘狐妖送来的，那自己的活命之法，便只能和她有关。
“老爷，你说的这些，不正是证明了叶姨娘有二心吗？”
“她不想死，不想成为炼丹的药材，才与那沈明德有所勾结，不正合理吗！”
“小人命比草贱，倘若坏了老爷大事，便是死上千百回都不足惜啊！”
陆岐急中生智，大声喊道。
果不其然，这谭子昂闻言一愣。
这句话，说到了他心坎上。
陆岐是死是活，无关紧要，唯独叶挽霜出不得半点岔子。
这也是他要杀陆岐的原因。
谭子昂养了叶挽霜这么多年，都不曾染指。
非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又抬起手来，示意吕志勇先不要动。
叶挽霜毕竟是被强行圈养的药材，谁能保证她没有怨恨之心？
确实担心过这个问题。
他能在新安县站稳脚跟，不全靠的青丘狐妖，还有多疑。
“既然你这么想活命……”谭子昂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那不如和叶挽霜做一对亡命鸳鸯如何？”
那笑意不达眼底，让人不寒而栗。
“把他关起来，到时候一起给那群狐妖送过去。”
也不等陆岐言语，便向吕志勇冷声吩咐道：“这些天就不要让叶姨娘出门了。”
“让她好生在房里呆着，你多派点人手，不要出岔子。”
“是。”吕志勇低沉应声，缓缓向陆岐走去。
那脚步声在寂静的书房中回荡，如同死神的丧钟。
陆岐心头一颤。
落入吕志勇手中，怕是生不如死。
府中谁人不知，这吕志勇最喜折磨他人。
光是想到柴房时不时传出的惨叫声，陆岐就觉得后背发凉。
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
他余光扫过书房，目光在那把青花瓷茶壶上微微一顿。
即便是死，也要拼上一把！
几乎是本能地，陆岐猛地抬腿，狠狠踹向黄花梨木案几。
砰！
沉重的木案纹丝不动，震得他小腿发麻。
但那精致的茶壶却被带得倾倒，滚烫的茶水四溅而出。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未等陆岐转身逃跑，吕志勇的身形已如鬼魅般欺近。
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掌，宛如铁钳般扣住了陆岐的喉咙。
指力如钢箝，令陆岐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窒息感瞬间袭来，陆岐只觉得天旋地转。
“嗤，无谓的挣扎。”
谭子昂很是镇定，面上甚至没有怒容。
“你说说，你这是何苦呢？”
他轻轻摩挲着扶手上的雕花纹路，“本是个聪明人，若不是贪图那点子美色，何至于此？”
陆岐脸涨得通红，颈部青筋暴起。
“带下去吧。”谭子昂淡淡地说道，“记住，别弄死了。”
“老…老狗！”
陆岐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谭子昂优雅地抿了一口茶，仿佛没听见这声咒骂。
吕志勇手上加了几分力道，拖着陆岐就往外走。
陆岐拼命挣扎。
只是如同笼中困兽一般，徒劳无功。
……
很快。
陆岐就被带到了府中的柴房。
这里黑暗潮湿，常年堆放杂物，几乎无人问津。
吕志勇随手将陆岐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陆岐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得直不起腰来。
强忍着痛楚，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
这柴房约莫两丈见方，除了一扇小窗能透进些许光线外，四周漆黑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还混杂着一股不知名的腥臭。
陆岐不用想都知道，这味道从何而来。
想必不少人都在这里受过折磨。
“怎么？想跑？”吕志勇看出了陆岐的心思，冷笑道。
他伸手从墙上取下一副斑驳的刑具，生锈的铁索在昏暗中泛着暗哑的光。
一圈圈缠绕上陆岐的手腕，粗糙的锈迹磨蹭着皮肤，刺骨生寒。
“放心，我会让你慢慢享受的。”
吕志勇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眼中有一股病态的兴奋。
随后，他便不再言语，抬起布满老茧的拳头，狠狠地砸了下来。
陆岐闭上双眸，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苦笑。
酷刑折磨这种事情，没想到重生之后还要再来一次。
真的是和前世一模一样啊。
在抛掉人性，拿起枪之前，也经历过。
也是在此时。
识海中，那枚玉册蓦地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