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外,身穿紧袖白衫,腰悬佩剑的男子正缓步慢踱,款款而来。
众人不禁皱眉,来人身份显然不一般,却又不是河东道世家子弟,八大世家代表赞眉蹙额,不知李绍恭葫芦卖的什么药。
昨日回去商量一番,知道今日的新品肯定还要竞价,故而,商定若是看中产品,便由其中一人竞下,回去再商量如何分配利益。
哪曾想男子半路杀出存心捣乱,王学之面色不喜。
来者何人?
竟在自己面前摆谱?
来人径直走到王学之面前拱手一礼:“晚辈崔思敬,见过前辈。”
姓崔?
众人内心一紧,同时看向堂案后的李绍恭,他妈的,来人莫不是这小子找的托儿吧?
李绍恭面色不挠,镇定自若,立地起身,冲崔思敬抱拳。
王学之微微点头:“你是崔氏子弟?”
崔思敬不卑不亢:“家父崔君肃。”
崔思敬,清河崔氏弟子,他儿子崔元综在则天时期,官拜宰相之位。
王学之内里怒气似大河决堤,面上却平静无波:“早年曾与令尊一朝共事,当时你尚在襁褓之中,没想到多年后再见,竟在这种场合。”
“前辈过奖,听说李将军有款美酒想与人合作,晚辈也想做一番事业,您不介意吧?”
王学之笑容宴宴:“当然!”
崔思敬在一张空椅落座:“李将军开始吧!若等九大世家到齐,竞拍便不好为继喽!”
崔思敬嘴里的九大世家,指的是冀州九大门阀,分别是:清河崔氏、赵郡李氏、范阳卢氏、博陵崔氏、渤海高氏、长乐冯氏、高阳齐氏、广平刘氏、中山刘氏等。
李绍恭心里为他点赞,这小子上道啊!简单一句,就把河东道八大世家逼上绝路。
跟是不跟?
以君如玉的品质,必是款畅销酒,利润指定比绕指柔高,若跟,崔思敬这颗老鼠屎定会搅乱,若不跟,便与泼天富贵失之交臂。
薛守仁顾不上昨日约定,率先举手:“河东薛氏愿出白银六万,精粮十万!”
李绍恭心里一喜,恭维之词张嘴便来:“霸气外露,河东薛氏自蜀汉内迁河东至今,始终屹立河东,离不开前辈这般豪迈的英雄好汉,晚辈万分敬仰;
人生得意须尽欢,壮士远行饮一杯,金榜题名宴宾客,三五小酌对金尊,各位全都看过来,要不要再加点?说不准再加一次便能船到桥头,柳暗花明啊各位…”
“清河崔氏愿出白银七万,精粮十二万!”
“清河崔氏霸气,不愧为天下士族之首,绍恭的佩服之情,无以言表,试问天下归何处,冀州清河有崔氏;
各位要不要再加?人如玉,杯莫停,劝君更饮一杯酒,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再加一把搏一搏,单车或许变摩托...”
萧十一郎几人兴致勃勃,看热闹不嫌事大,李绍恭看似吹捧,实际上字字句句都在拱火挑事。
清河崔氏与太原王氏是一个层级的顶尖门阀,李绍恭却把崔氏摆在世家之首,这不想活活气死王学之么?
果不其然,李绍恭的话恰到好处,分毫不差,王学之便气冲牛斗,虽然明知李绍恭在挑拨离间,还是忍不住上头。
这些年,七大顶级世家为争天下第一的头衔,各自支持枭雄谋反,李绍恭的话直戳王学之痛处。
“太原王氏愿出白银八万,精粮十二万!”
“太原王氏威震海内,气吞山河,君王俯首,名相如粟,试问天下谁与争锋?
各位瞧瞧,要不说太原王氏数百年间,始终独领风骚一骑绝尘呢?这度量,这胸襟,这眼见,简直是鹤立鸡群,傲立山巅的存在啊!”
“清河崔氏愿出白银九万,精粮十三万!”
众人:“......”
这孙子疯了吧!
没这么玩儿的,王学之已算准,这款酒的价值最高不超过九万两,崔思敬非要与河东道世家一决高下,这般做,对他有何好处?
徐懋功眸色不明,崔思敬肯定有问题,心底不断祈祷,八大世家再加一把,要然就玩砸了!
萧十一郎开始认可李绍恭,片刻间就能搞这么多钱,别说市侩刁民,就算让他拍这些恶俗马屁,也乐意。
精粮是何物?
小麦或稻谷,可以磨成面粉做成米饭的优质粮食,寻常百姓逢年过节都很难吃到。
白银九万,更是一笔破天巨款,大隋一年税收不过五百万两,君莫笑的一年代理销售权,就已高达数郡税收。
众人被李绍恭挑衅,故而一时失去理智,世家门阀更多是想争口气,故而才会盲目竞价。
崔思敬却不以为意,轻轻敲打羽扇:“没办法,清河崔氏作为第一士族,总不能因为这点钱粮失了面子!”
态度之嚣张,众人不禁纷纷皱眉,柳上儒捏紧拳头,嘴角跳动。
“李将军赶紧落槌吧!你这般拖拖拉拉,莫不是在等冀州其他世家到来?”
崔思敬言辞急迫,不像做戏,难道他真想拍下君如玉?
李绍恭神色赧然,挠了挠头抱歉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也不是非要等冀州世家到齐,只不过,在河东道的地界,若让冀州世家大出风头,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对我河东士族可不太好,故而犹豫;
既然各位不再加价,这单生意便要给...”
擎举的惊堂木落到一半,场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河东裴氏愿出白银十万,精粮十三万!”
啪!
“成交!”
众人:“......”
李绍恭快步走下堂来拱手作揖,裴嵘却呆愣当场。
什么情况?
不是该先行吹捧一番么?
为何倒数三个数直接成交?别这么搞啊!老子只是看不过清河崔氏那副嘴脸,这才叫了一口价而已。
裴嵘木讷的环顾四周,却见王学之、柳上儒等人像看傻子一样,霎时觉得自己被坑,想要反悔,却见崔思敬牛气冲冲,脱口的话立即改口:“李将军,君如玉何时能交货?”
“仓库目前就有两千,前辈缴纳押金后,随时可以取货。”
“李将军,你这么做,是不是有违公平之道?”
“崔公子何出此言?”
“哼!裴前辈叫价后,你却不再给我机会直接落槌?怎么?清河崔氏的钱扎手?”
李绍恭连连摆手:“崔公子莫生气,我毕竟在河东道讨饭吃,八大世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不过你也莫要生气,这么多钱粮,裴将军明日若凑不齐,便算他违约在前,届时,绍恭便以九万银两让给你!”
“哎!也只能如此了!”
裴嵘登时怒从心头起,上前一步就要辩驳,薛守仁立即将其拦住:“李将军好手段,既然新品已名花有主,我等便不再久留。”
“各位请便!”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款酒竟能拍出这般天价。
徐懋功难掩笑容,有了这些钱粮,未来一年都不必再为吃喝犯愁,以李绍恭的德行,能忍住不拓展地盘搞事?
八大世家无比憋屈,明知崔思敬是李绍恭找的托,却还是被他耍的团团转。
这款酒年产两万斤,目前看应该还有的赚,但利润空间却远不如绕指柔,唯今之计,只能回去从长计议,大不了违约食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