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呵。
您以为您又算什么东西呢？奚午蔓差点脱口而出，及时止住。
穆启白那莫名其妙的傲慢与戾气，奚午蔓实在难以不想到那位慢吞吞的三爷爷。
用暴力回复暴力，只会为这世界增添更多暴力。毫无意义。
奚午蔓静下心，收拾着桌上的餐盒与袋子。
“现在跟我走，我送你回虚烟院子。”穆启白说。
“不劳烦您。”奚午蔓客客气气，把咖啡杯也放进袋子里，封好袋口，“您要是愿意为我做些什么，不如帮我带一下垃圾？”
“我是来接你回去的，不是来帮你扔垃圾的。”
“谁让您来接我的？我哥哥？我爸爸？我妈妈？”
“我——”
“打扰一下。”门口的声音打断穆启白的话，“奚小姐，褚警官在楼下等您。”
“很抱歉，穆先生，辛苦您白跑一趟。”奚午蔓提起袋子，绕过办公桌，径直走向门口。
跟着那位传话的警察下了楼，一眼就看见玻璃门外，身穿常服的褚索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不是昨晚那一套。
褚索送奚午蔓回虚烟院子，对昨晚的事没任何解释，只说：“辛苦您昨晚陪我加班。”
“难道我的梦真的为您提供了帮助？”副驾驶位的奚午蔓系好安全带，稍显诧异。
“在这件事结束之前，我随时可能会要求您陪我加班，希望您别嫌烦。”
奚午蔓单手撑着脸蛋，看着前方：“刚刚我未婚夫来过了，您知道吗？”
“您未婚夫是——穆启白？”
“是。”
“很抱歉，让您帮我承受了责骂。”
“什么？”奚午蔓偏头看褚索。
“要是哪个男人拉着我的未婚妻跟他加一晚上班，我也会大骂那个男人一顿。”
“有男人拉着您未婚妻跟他通宵加班过？”
短暂的沉默，褚索说：“不是未婚妻，是前妻。”
车内的氛围突然沉重。奚午蔓看着低空的云，感觉那些云要压下来了，压碎这座城，压死城中所有人。
“因为她跟别的男人加班，所以成了您的前妻？”奚午蔓尽量轻松，试图打破这要命的窒息氛围。
“离婚是她提的。”他答得简单。
“您没挽回一下？”奚午蔓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真的很好奇。
“我只对犯人死缠烂打。”
他不乐意谈这个话题，奚午蔓自知再继续未免太不识趣。
车走距离最近的路线，以最快的速度靠近虚烟院子。
褚索打破沉默：“听说你们家的家教很严，要是您需要我出面作证，我保证随时有空。”
“作证？”奚午蔓不解。
“一晚上都不在家，家里的长辈问起来的话，总需要证人吧？”
“我在警局待了一整晚，连我未婚夫都知道，想来家里的长辈不会不清楚。”
“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麻烦。”褚索的语调突然严肃。那类似盘问犯人的口吻。
直觉告诉奚午蔓，不能接话，否则又会面临没完没了的审问。
虚烟院子一号，还是那样的冷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奚午蔓进到画室，恍惚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花园的花依旧开，客厅花瓶里的花依旧每天都换，佣人们来去轻轻，幽灵一样飘来飘去。
而到了晚上，奚午承回来了，一如往常，得体的衣着，合适的发型，沉稳的神情，悠闲的步子。
他没有过问昨晚的事。他没有过问任何事。
只是在洗过澡打算睡觉的时候，奚午蔓卧室的门被突然推开。
除了奚午承，不会有其他任何人。
“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他也不关门，也不开卧室的灯，走进换衣间。
“哥哥请讲。”奚午蔓站在镜前，不动声色地在浴巾外披上一件外套。
“在穆启白把订婚戒指戴到你手上之前，跟任何一个可能会威胁到你们婚约的人保持距离。”他居高临下，语气不轻不重，表情不咸不淡。
“穆先生跟哥哥说了什么？”
“不需要他跟我说什么，这是我给你的提醒。”
“是。”奚午蔓稍稍低头。
他就是专程来给她提醒的，专程来提醒她，她跟穆启白有婚约，要跟别的男人保持距离。
是吗？
听见门被轻轻关上，奚午蔓重新看向镜中的自己，脱下外套、浴巾。
不属于你。
这具身体，洁白无瑕。不属于你。
这具身体，年轻活泼。不属于你。
它可以属于任何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属于你？
“为什么？”她问镜中的人，镜中的人同样问她，“为什么？”
上帝规定，你的荣光来自丈夫的宠爱、儿女的孝顺、子孙的飞黄腾达？
是吗？
上帝规定，男人保护女人，女人侍奉男人，女人属于男人？
是吗？
婚姻要由父母做主？什么？
身为女人，不能抽烟、喝酒，不能去夜总会，不能。不能？什么？
为什么？
穆启白不也出现在黄昏后？
他会因为跟她有婚约而与所有异性保持距离吗？
“我不信。”镜中的她说。她说。
要了解穆启白的私生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只要打进他的圈子。
而打进他的圈子，对奚午蔓来说不是难事。
他的圈子广得可怕，A市官场上老一辈的人们，就算有谁不知道穆启白，也一定不会不知道穆律的儿子。
而那些老一辈人们的子孙们，又有几个人不知道穆启白？
比如叶莫莫。
叶莫莫为春季服装秀的事忙得不可开交，还是抽出时间来陪奚午蔓吃晚饭。
奚午蔓不需要跟她说任何客套话，比如表达一下感谢什么的，完全不用。
叶莫莫丝毫不认为奚午蔓打扰到她，甚至有种是她打扰奚午蔓的感觉。
既是表达对客人的重视，也是想露一手自己新有长进的厨艺，叶莫莫请奚午蔓到自己的公寓。
位于帕拉斯区与国王权杖区交界处的单身公寓，聚集着A市各行各业的单身精英。而选择这所公寓的，几乎没有谁是为寻找合适的对象。
比起拥有一个合适的终生伴侣，大家更愿意过清静惬意的单身生活。
公寓楼附近的交通方便、各种生活设施也很齐全。商场、菜市场、夜市，公园、运动场、可以钓鱼的湖。
叶莫莫住的是一套一室两厅一厨一卫的复式楼，楼下是客厅、餐厅、厨房与卫生间，楼上是卧室与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