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显受六淫之邪

赵羽飞心里有点疑惑：客氏重病，朱由校是个重感情的人，他忧心如焚可以理解，但康太监说的清楚，说陛下吩咐，看到赵百户就立即带到咸安宫。

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康公公一叠声的催促声中，咸安宫已在不远处。

咸安宫修得十分气派，宫门门楼巍峨，两侧巨大的铜香炉青烟袅袅。

赵羽飞心想朱由校对客氏可真是够好的。

按规定，客氏的居处本来是乾西二所，朱由校嫌不够气派，特旨准许客氏住咸安宫，还可以任意进出紫禁城，荣宠可说无以复加。

现在客氏重病，怪不得朱由校会如此紧张，宫里气氛又如此压抑了。

进了咸安宫内，只见太监宫女们，个个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

康太监放慢脚步，静悄悄引着赵羽飞走进了咸安宫内。

当中正站着两个人，朱由校身穿龙袍，旁边魏忠贤躬身侍立，两人都是面带忧色，朱由校眉头紧锁，双手合十放在胸口，似在祈祷一样，眼中满是焦虑。

魏忠贤则是面如土色，时不时偷瞄宫后的一扇朱门，神情极为煎熬。

看见赵羽飞，天启皇帝急步走了过来，道:“赵卿家，你可来了！”

不等赵羽飞说话，天启皇帝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自顾自说道：“奉圣夫人前几天回了一趟私邸，见了几个亲戚，回咸安宫后，身子就不太舒服……”

“昨天更是干脆病倒，没有去乾清宫见朕。今天一大早，宫女禀报说奉圣夫人……她，她病得厉害……”

赵羽飞心想客氏病得必是极重，宫女一般不敢直说的，能说“病重得厉害”，那意思差不多就是人快没了。

这一下把朱由校吓得三魂去了两魂，急忙拉上魏忠贤，赶往咸安宫看望乳母客氏。

赵羽飞心道，客氏重病了，该找医生找医生，你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

就见天启皇帝紧紧盯着赵羽飞，眼神中充满希望，道:“赵卿家，你一定要帮帮朕，你一定要救救奉圣夫人啊……她，她是朕的奶娘啊。”

赵羽飞这才恍然大悟，分明是朱由校对自己的信任已经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

自己明明只是一个锦衣卫百户，还是个“文盲”，朱由校这是病急乱投医呀，大概认定了自己是朱元璋派来赐给他的左膀右臂，遇到这种六神无主慌乱的时候，又把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

一旁魏忠贤几乎是带着哭腔苦笑道:“陛下，赵百户上阵杀敌还行，可这治病救人的事情，还是要再找找御医。奴婢已经派人去将京城所有名医都召集来，半个时辰后就应该到了！”

朱由校叹了口气道:“京城所有名医再厉害，他们能比得过咱们紫禁城里的御医吗?”

赵羽飞心想，魏忠贤也是急得糊涂了。

天启说得对，再有名的名医，他能比得过御医吗?

这些御医本来就是京城里最有名的名医拔尖儿掐尖儿组成的。其他那些所谓名医，大半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要是祖师爷都没办法了，把徒子徒孙叫来又有什么用呢?

朱由校脸如死灰，转过身抓住了赵羽飞的肩膀，极低的声音道:“赵卿家，你救过朕的命，你一定也能救客氏，是不是?”

朱由校体格并不健壮，可是赵羽飞感到他两只手抓在自己肩膀上，捏得骨头竟然隐隐有些疼了。再看他的神情，焦虑绝望，心想朱由校倒是个重感情的人。

说起来客氏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十八岁进宫，从小将朱由校奶大了而已，无论是见识手腕都很普通，可是人嘛，就是感情动物。对朱由校而说，客氏跟他亲娘一样亲。

这些日子跟朱由校朝夕相处，赵羽飞倒是觉得朱由校有点像自己的朋友了。

看他如此伤心绝望，这一瞬间，赵羽飞想的不是朝堂斗争政治手腕，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朱由校，他的老妈得了绝症，向自己求援时那种绝望的情境。

于是道:“陛下，臣不通医理。不过，既然陛下如此信赖臣，臣想见上一见也是好的。”

天启皇帝听了他的话，眼前一亮，似乎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一旁魏忠贤急得唉声叹气，却也不阻止，他也没什么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进了寝宫之后，一片金碧辉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太监宫女们站在两旁，低着头一动不敢动，整个寝宫，气氛凝重。

床上帷幔之中躺着一个妇人，约三十来岁，容颜姣好。

只见奉圣夫人双目紧闭，面色潮红，眉头微蹙，呼吸急促。虽然病重，但仍能看出她原本的美貌。她的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只是此刻面色苍白，颧骨红得吓人，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在发高烧。

一群白发苍苍的御医，人人提着药箱，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赵羽飞定睛看去，心想这一看就是后世常见的病毒感染。天启皇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赵羽飞，似乎要从赵羽飞脸上看到希望。赵羽飞心想，这回我又不是神医，就算我是后世的三甲医院的大夫，我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来吧。

只是心中感叹，原来朱由校对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信任了。

魏忠贤几步走到御医面前提声道:“可有定论?”御医们面面相觑，正欲开口，魏忠贤又道:“都出来，别打扰奉圣夫人。”

众人回到外厅后，朱由校急步走到一个老御医面前，问道:“杨院判，怎么样？可有法子能治好奉圣夫人?”

杨院判道:“启禀陛下，据宫女所言，奉圣夫人从昨夜起便有外感发热之症，显系受六淫之邪或重温热抑毒之气，导致营卫失和，脏腑失调。因此，才有恶寒面赤之征。老朽以为，当服用疏风解表之剂，如大青龙汤！”

天启皇帝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不料旁边另一个御医大声道:“杨院判所言，大谬!杨院判，你是要杀害奉圣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