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个太监，怎能宫外运？

赵羽飞满意的原因是尹贞对他的恭敬，说明他是个有眼力、会来事的人，作为天字第一号木器店的老板，就要有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的本事。

虽然太监个个都是人精，察言观色、伺候主顾应该是基本功，但看到尹贞的实际表现如此好，赵羽飞还是很高兴的，道：“尹公公，你好好干，我亏待不了你！”

亏得尹贞周围没别人，不然肯定觉得极为奇怪：一个小小的百户，大大咧咧地鼓励宫内地位不低的尹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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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东华门的一块空地。

尹贞身穿平民常服，正指挥这十几个同样换上了常服的小太监，将包裹了层层软布的木质观音像搬上大车。

他们这是要把赵羽飞所说的第一批木器，都运到西城的木器店铺去，所以必须穿上常服，不然一群宫里太监去搬运，看到的人一定会生出联想来。

“都仔细点，磕碰坏了一处，不用咱家说，自己去内宫监领死去吧。”

尹贞的语气十分平淡，干巴巴的，没丝毫威胁的语气，但搬运观音木像的小太监，个个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动作更加谨慎轻柔。

远远走过的魏忠贤站定了脚步。

这些太监们为什么换上了平民常服？他们在干什么？

魏忠贤朝着围着大车忙碌的众太监们走了过去。

随着魏忠贤的靠近，两匹拉车的健马不安地打起了响鼻，四蹄乱动了几下。

尹贞等人此时看到九千岁魏忠贤走近，全都吃了一惊，放下手头的木杠、绳索，跪倒在地。

尹贞的头伏在地上，“曾孙儿尹贞，恭祝老祖宗万福金安！”

魏忠贤没理他，背着手围着观音像转了一圈，伸手扯扯包裹在木雕像外边的软布，露出了里边的紫檀色。

果然！果然是陛下那尊放在木器工坊，一丈零八寸高的观音像！

这尊观音像是他陪着陛下，忙前忙后，足足费了一个月功夫，方才雕刻而成的，打磨、刷漆的水磨功夫，更是他魏忠贤一点点亲手协助陛下完成的，绝对不会认错。

难道尹贞这家伙竟敢偷运陛下心爱的木器出宫贩卖？

只一瞬间，魏忠贤立即打消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尹贞这个曾孙子，他记得，为人恭俭，虽说有些刻薄，但是也算恪守为监之道的。

偷窃陛下珍爱的观音木像卖钱，绝对不可能，他尹贞是个精明人，知道犯下这种案子，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再说就算尹贞疯了，旁边跪着的十几个小太监，也不能全跟着一起疯。

但这尊观音木像，确实是陛下心爱之物，尹贞一个太监，怎能宫外运？

“这是怎么回事？”

尹贞低着头道：“回老祖宗话，这是陛下吩咐的。”

“陛下吩咐的？陛下让你把观音像运到哪里去？”

尹贞跪伏在地，一声不吭。

一股怒气不可遏制地从魏忠贤心头升起，他已经不记得上次有人敢不回答他的询问，是什么时候了。

重重一脚踢到尹贞低伏的脸上，道：“你聋了？我说话你听不见？”

闷响声中，尹贞被踢翻在一边，立即又爬了回来，磕头忍痛道：“老祖宗息怒。只是这件事，是陛下吩咐过，不让奴婢说出去，谁也不能说。”

“咱家也不能说？”

尹贞磕头，但没有犹豫，道：“陛下没有专门提到老祖宗，只说，让奴婢不要告诉任何人……是以，奴婢觉得，连老祖宗……也不能说！”

“尹贞，你胆子很大嘛！”

“回老祖宗话，奴婢胆子很小。只是陛下让奴婢保密，奴婢不敢不保密。陛下说，这件事无论是谁泄露的，陛下不找别人，单只砍奴婢的脑袋。”

魏忠贤刚抬起腿准备再踢，又收回了。

“无论是谁泄露的，陛下不找别人”，这句话一说，魏忠贤忽然有点明白了。

尹贞这句话说的很有技巧。

他没有违背天启皇帝不让他说出实情的旨意，可是这句话本身就已经能传达出不少含义。

不找别人？找谁呢？

赵羽飞。这个名字浮上了魏忠贤的心头。

“赵百户？”魏忠贤低下头，对着跪在面前的尹贞问到。

尹贞没有回答，只是十指抓地，将额头更紧地压在地上。

魏忠贤负手看天。

赵羽飞这小子是要干嘛呢？

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件事，魏忠贤也就不担心查不出秘密了。

笑话！厂卫俱在咱家手中，京城里就是一只苍蝇飞过，只要想查，都能把这只苍蝇的祖宗八代查个水落石出。

何况是这么高大的一尊观音塑像。

只是陛下对赵百户的信重，来得太快了。赵百户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就跟过年时放的烟花窜天猴一样，瞬间就从地面，升到只能仰望的地步……

魏忠贤心里感到了一丝不安。

看着尹真额头流出的鲜血汪在地上，魏忠贤挥手道：“既是陛下吩咐的，咱家也就不再追问了，你走吧。”

“谢老祖宗开恩！”

尹贞重重的又磕了一个头。

良久，魏忠贤的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了，尹贞和其他小太监们才站起身来。

尹贞用袖子擦去额头的血，对着看着自己，惊惧的小太监们道：“发什么呆？继续干活。”

小太监们这才慌忙重新拿起杠子、绳索，将包裹在层层软布中的观世音塑像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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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大隆善护国寺边，“天字第一号”木器铺。

“来，你！快把那边墙再粉刷一遍，咱们这可是高档场所，墙上有一丝污渍，都是对客人的不尊重……”

“你，还有你，眼里要有活！快把窗户纸全都换了，用上好的新白棉纸，不要怕费钱，咱们东家说了，这是个大买卖……”

赵羽飞带着仇南晶走进木器店铺的时候，冯义节正在指挥工匠重新装修，原本被秦太监搅黄的铺子，遍地杂物，满是愁云惨雾，现在重新装修一遍，已经是焕然一新。

赵羽飞心想，找冯义节这个房东租门面，是真找到对了，这房东装修起来，比自己还上心，省了不少事，老冯毕竟是个老生意人，做买卖的弯弯绕，以后还得多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