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济安回头看去。
掀开帘子进来的女人，约摸三四十岁年纪，虽然进来的匆忙，但也保持着仪态的端庄。
再加上和薛宝钗有五六分相似的相貌，很容易就能猜到是谁。
“见过王夫人。”裴济安对薛姨妈施礼道。
薛姨妈听了这称呼，脸色略略有些怪异。
毕竟这府里还有个王夫人，不但是她姐姐，还嫁的比她富贵，她当然不敢夺了这个称呼。
于是开口道。
“我听蟠儿那孩子说，你与他已义结金兰，以兄弟相称，只管叫我伯母就是。”
“……”裴济安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自己什么时候和这小子义结金兰了。
这薛蟠比贾宝玉还不要脸啊。
薛姨妈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哪有认识一天就义结金兰的。
不过听她的话，显然也是刻意拉拢亲近自己的意思，因而也没辩驳，只是道。
“薛蟠的确是个好孩子。”
“……”
二人彼此礼貌地笑了笑，便同时将目光移向薛宝钗。
薛宝钗微微垂首，手放在领口，轻轻抬眸看薛姨妈。
裴济安这才想起来地上的碎镜。
显然，这都是提前布置好的。
不管是薛宝钗刻意露出的胭脂，还是无意间打碎的掌中镜，以及匆忙跑进来的薛姨妈。
不过……她们想干嘛？
仙人跳？
裴济安有点没明白，只是立在原地，观察着她们。
薛姨妈和薛宝钗彼此对视了两眼，似乎都会心了什么。
薛宝钗这才开口道。
“小女子行止不恰，惊吓了裴大人，还请恕罪。”
说着，就俯身去捡地上的碎镜。
薛姨妈连忙上前，扶起薛宝钗的同时，仔细端详着她女儿的身上。
嘴里说道。
“这样的事，只管叫下人来收拾就是，何须如此。”
薛宝钗被薛姨妈扶回塌上，微倾着身子，道。
“妈自然说的是，只是女儿得罪了裴大人，心有愧意而已。”
说完，轻轻将本就大的眸子撑圆，水盈盈地看向裴济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
裴济安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不过是小事，不必在意之类的，然后二人继续搭话。
这样同时表现了薛宝钗对他的敬心和自己的大度，还能让话题继续下去。
不过他还是没接薛宝钗的话。
主要是从进门到现在，整个节奏都掌握在薛家母子手中。
他很想知道这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但也不能被她们牵着走才是。
于是开口道。
“薛宝钗。”
薛宝钗被裴济安这突如其来地直呼其名喊的一愣，缓了缓才应道。
“在。”
“把镜子捡起来。”
薛宝钗闻言，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眼裴济安，同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露出袖子里的手来。
可能是想问，这么娇嫩的手，你真舍得啊。
犹疑了几息的功夫，薛宝钗还是站了起来，俯身轻轻去拾一块破碎的镜片。
薛姨妈在旁边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眼看薛宝钗的手轻轻扒着镜片，马上就要划伤，裴济安道。
“算了，你去外面，喊丫鬟进来收拾吧，这是用手拾的东西吗？”
薛宝钗听了这话，眼里露出一瞬间的委屈。
但她马上就收了起来，轻笑着站起身，走了出去。
裴济安看向薛姨妈，道。
“方才应伯母之允，进来拜见，无意间冲撞了姑娘，还望恕罪。”
薛姨妈怔了怔，道。
“不怪你，是我考虑不周，应了拜意又出去。”
顿了顿，又问道。
“不知裴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一是履令，进来巡查此处，以卫二府之周全。”
薛宝钗此时带着丫鬟进来，听到这话，在裴济安身后撇了撇嘴。
“第二件则是私事，有事相询于伯母。”
“你与蟠儿关系如此之好，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但说无妨。”
裴济安问道。
“听说薛家生意遍布天下，不知旗下商铺等等，是否与夷人打过交道？”
薛姨妈答道。
“应该是有的。不过……这具体的事，我也不太清楚，还要具体问下面的人，才能解答清楚。”
说完，不等裴济安说话，便又道。
“还是那句话，你的事就是薛家的事，你若缺钱，可直接找我，蟠儿或是……”薛姨妈说着，看了薛宝钗一眼，继续道。
“我们自会替你支取。你若是有什么买不到的，寻不着的奇珍罕物，也只管找我们就是，不必客气。”
裴济安听了这话，稍顿了顿后，轻轻点头。
薛姨妈这话算是和他摊了牌。
所谓和薛蟠结义什么的，当然就是个借口。想表达的意思就是薛姨妈的那句话，你的事就是薛家的事。
反过来来说，薛家的事就是他的事。
也难怪要把薛宝钗一个人留在屋里。
算是给他们一个单独相处眉目传情的机会？
毕竟这个年纪的男女，彼此又长得不差的话，是很容易产生情愫的。
哪怕薛宝钗没情愫，在薛姨妈的预测里，自己也会对这端庄贵洁的富家千金心生向往。
裴济安稍微想了想，答道。
“若有求时，裴某自会登门拜访，在那之前，伯母也不必过多操心的。”
说完，微微侧身，看了看薛宝钗。
令他有些没想到的是，薛宝钗此时站在他身后，竟然是在全心全意地打量着他。
和开始装出来的那些神态不同，此时的薛宝钗，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眼里却是满满的打量和好奇。
似乎是在好奇，一个出生贫寒，连书都没读过的军户怎么会有这样的举止和言谈。
发现裴济安看过来，薛宝钗迅速收回视线，又摆出那副淑女的姿态来，朝后略略退了一步。
对旁边的丫鬟道。
“莺儿，还不快去收拾地上。”
莺儿应了一声，拿着手中笤帚，上前打扫。
薛姨妈看了看二人，突然对薛宝钗轻笑道。
“你初到这里，各处不通，要都去问，多有不便，要都去问你姨妈她们，岂不失礼？裴大人既然护卫贾府，必是得信可靠之人，不若就让他带你在这后宅四处转转？”
说完，又看向裴济安。
“裴大人巡查各处想必也是日常功夫，不如顺路带小女逛逛，也免我不少担忧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