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多说无益

【C级恶魔虚影·隐命骑士】

此时此刻,包括孟邢在内的四位荣誉军官,皆已经清楚无误的看到了远处舞台之上的,那个全身包裹着银蓝色胶衣一样的诡异流动物质的,切实象征着虚空恶魔的所谓虚影。

隐命骑士高高的扬起了双臂,再在一个简短的下挥后,令被剪碎了的彩纸花在半空四散飞溅……

“奥拉姆!”

“奥拉姆·恒,拉合尔。我的老同学,我的——朋友!”

他以如同歌剧演员一般的高昂语调,唱出了自己那相比起正常男性,要显得更加高昂尖锐的声音:

“欢迎你们。我热烈欢迎你们,来到这座属于我的城市!”

“在这个,曾经被称之为佩罗市的地方——你们是第一批从外部世界赶来,亲眼见证了我的光辉、我的荣耀、我的万岁的生灵!”

“我所挚爱的、热爱的、崇敬的荣誉军官们哦——!”

隐命骑士从身体中溢出了笑声。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

他的笑声开始变得越来越尖利、刻薄,他的笑声开始改变了这一整片蓝天白云下的天气,将整个沉浸在幻梦中的苍穹,给一并染成了乌云密布、雷电积蕴的,包含有凄惨色泽的灰暗梦乡……

“……”孟邢拔出了挎在腰间的黑兔刀。

他试着踏前一步,但却在即将向远处的那个隐命骑士发起冲锋之前,被奥拉姆少校抬手轻轻挡住。

“你先别动。”奥拉姆道:“他杀光了所有荣誉军官。先让我和他说。”

于是,孟邢便沉默地握紧刀柄,侧身站到了一旁。

继而——

奥拉姆张扬开了双臂,身处在这片广袤的铺着鲜红色地毯的观众席过道最顶端,高声呼喊:

“巴里!我知道,你还保留有你自己的意识!!”

“尽管我们已经有八年没有再见面了……但是,我了解你。我知道你是个怎样的男人!你不该成为现在这种样子!!”

“什么样子?”隐命骑士在笑。

他行走在舞台之上。

在这个瞬间,整个梦中世界都是灰色的。

唯有他本人所处的这片舞台,被完全沉溺在了明亮到甚至会让人想要呕吐的光照之中,将他整个人映照成了一位,仿佛近乎于前所未有、盖世无双的伟大主角。

隐命骑士微微弓腰,两手向前探出,肩膀上挺:

“从十三岁那年开始,我还从未有哪怕一瞬间,活得像现在这样清醒、清楚、快乐,自由过。”

他在舞台之上行走。

向左走出一段距离后,隐命骑士忽然很夸张的抖擞起两手,再展开双臂,再引吭高歌:

“我的意识,还从未有哪个瞬间,曾像我现在这样清醒过!”

“我所拥有的,力量。这种能够将那个虚弱得让我想吐的我,给飞快抬高到如此、如此、如此使我瞠目结舌的,宏伟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我正在成为永恒。”

“我正在——”

“走向,巅峰!”

隐命骑士用力抱紧了他自己的上臂。

他全力勒紧了自己的手臂。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大致就是从他的手臂肌肉到腿部肌肉的所有部分,呈现在众人眼中的……都近似于正在濒近土崩瓦解。

巴里·巴托谬选择了癫狂之路。

而过于不清醒的,过于追求极端的意识,甚至没法让他的灵魂能够像其他变异后的荣誉军官们那样。得到哪怕最基础限度上的维持。

这或许是因为S级虚空恶魔【长梦】的影响……

又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没办法再慢慢吸收掉他自己的钢铁少女导致的结果……

但是,

“……”

在此刻的孟邢眼中,他就只看到了,一个终于让自身走到了末路尽头最深处的,可悲的恶魔。

“我知道你也想对我说什么。”隐命骑士身后的两条红色飘带,仿佛在燃烧。

它们剧烈的燃烧着,就像是正在焚尽他自身的生命。

隐命骑士依旧保持着最夸张的姿态,最夸张的动作,最夸张的声调。

他只是在说。但却并不像是在像任何人倾诉:

“想想你的妻子,想想你的孩子们。”

“想想你作为荣誉军官的这一生,别让你自己的所作所为,给自己的人生蒙羞。”

“你曾经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隐命骑士张开了双手。

他勾着十指,从舞台之中向外快步行走:

“你曾经是我所敬仰的男人!巴里·巴托谬中尉!”

“他们说的对。”

“说的真好啊。”

他在笑。

隐命骑士在佝偻着肩膀,再颤抖着身体,他正在高声尖笑:

“失去你的全部,失去你的全部,所有的全都失去了。”

“就连娜娜也是。”

“我将她也一并舍弃了。”

“即便只是作为一个不完整的虚空恶魔也好,即便只是作为一个依赖着长梦维系存在的怪物也好!我,我,我终于——终于!变得完整了!!”

“所以我把他们都杀掉了。”

渐渐地,

隐命骑士的疯狂笑声与高昂叫声,都减弱了下来。

他逐渐变得平静。

声调也开始变得不再尖利刺耳:

“真好啊,奥拉姆。我总算成为了一个有价值的男人了。”

“甚至连比我更加强大的荣誉军官们,我都能将他们全员杀得一个也不剩。现在的我,是真的变得好强、好强啊,虽然已经不再是什么人类的守护者了……但是,现在的我,终于成为了能够仅凭一己之力,就将整片地区的数百万,近千万人口全部困死在长梦中的伟大存在。”

“真好啊……”

“能够掀翻牌桌,能够成为一个虚空恶魔,而不是作为一个废物就此毫无意义的虚度这一生……这真的是,太好了。”

终于,孟邢再也听不下去这个畜生的谬论了。

他拔剑而起,硬生生的将要冲破奥拉姆少校的阻挡,前去与这个罪孽深重的虚空恶魔决一死战。

但,

奥拉姆少校终究还是暂时阻拦下了他。

奥拉姆向着隐命骑士所在的方向高声吼道:

“巴里!既然你这么想名震天下,就更应该放我们离开这儿!我们会将你的大名,散播向整个世界!”

“嘻嘻……嗤嗤。”隐命骑士在笑。

随后,他便兀自在被光芒笼罩了的舞台上,轻轻踮起脚尖,再轻轻地旋转了起来:

“奥拉姆,你是乌托比昂的精锐中坚军官。”

“你身边的那个人。我知道他,我在内部消息里见过他——孟邢。”

“孟邢。精锐。绝对的天才。优秀。明日之星。完美。真正的英雄。”

隐命骑士轻声道:

“罗姆死掉了,他却在那辆跨海列车上活了下来。”

“A级恶魔追上去了,他却在被杀掉之前逃进了城。”

“再后面的事,是以我的权限不配触碰到的绝密资料。”

“但我相信,他绝对曾做过非常惊天动地的事。”

“非常,非常地……英雄。”

“就应该被恶魔杀死。”

“或是——”

此时此刻,甚至就连经验最不充足的兰姆和乔治两人,也已经意识到了灾难的快速逼近。

奥拉姆沉着气,仍在估算隐命骑士即将从四人的哪个方向攻杀过来。

但在这时,孟邢却已经毅然决然的猛然向后撤出两步,再在身在舞台之上的隐命骑士仍在说话之际,冷不丁猛向着身体右上方的一个看似晦暗的空白位置,凶狠地劈出了一刀。

倏——!

也正是在这同一瞬间。

伴随着身在舞台之上的,那一道恶魔虚影的夸张动作。一个声音,猝然以极为轻细的语调,在孟邢所劈斩过去的那个位置,轻声响起。

紧接着,便有银蓝色的恶魔,在这一记挡刀与振刀的过程中,从黑暗中完全暴露出了整个身形。

“或是,将恶魔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