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缺钱,今年冬至取消大朝会,所有赏赐也尽量减免。
休沐七天,赵顼哪里都没有去,躲在坤宁殿里与皇后玩了把冬至七天乐。
赵顼有意叫几个嫔妃一起乐的,被皇后严词拒绝后也就算了。
既然小小要求都满足不了,走的时候便从皇后那里顺走了一张三万贯榷货务引据。
……
皇帝能七天乐,有些人就不行,比如皇城司暗探八人组,此刻正在安肃门外歇脚。
“老大,司使大人怎么跟你说的?冬至都不能过急急忙忙赶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说话的是钟老五。
“还不是你,连司使大人都保护不了。“钱老七抢白道。
钟老五正拿着树枝逗弄老八,听言便伸长脖子准备还嘴。
“都给我闭嘴!”余都头喝住俩人,转到向书生问道:“老二,这次秦州之行,恐怕得三年五载了。”
书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当然,应王安抚之邀,本来司使大人还没决定派哪支队伍的,老五帮大人下了个决心啊。”
“也好,整天蹲在汴京城里没出息,听说王安抚可是要动吐蕃,说不定还能博个前程。”曹老三孤家寡人一个,外出公干是其梦寐以求的。
余都头:“那就得抓紧时间,王安抚比我们先出发,希望能追上他们。”
“老八,把马牵过来。”吩咐完老八又对着剩下几人说道:”出门在外,少说些不中听的话,王安抚什么脾气我们还不知道呢。“
“说你呢,听到没有?”钟老五撅着嘴对钱老七调侃。
“啪!”马鞭子结实地落在钟老五的肩头。
……
这时路边的酒肉店走出一位带着遮阳斗笠的青年,身着普通书生的长衫,外面却套着厚厚的袄袍,望着暗探八人组的远去,微微一笑。
转身来到大堂东面角落的台子上坐下,对面一人抬头便问:“这位小哥,我们认识吗?”
“李掌柜贵人多忘事啊。”
书生叫吴鑫,对面人便是皇城司通缉要犯书商李掌柜。
“吴兄弟这是要将在下抓去皇城司?”
“要抓你刚才就告诉那八人了。”
“看来吴兄弟也有难言之隐?”
“那倒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现在多一事又是为何?”
“助你逃出生天。”
“咳咳……咳咳!”李掌柜本想放声大笑,哪料意识不妥时变成了呛水般咳嗽。
冷静下来后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要我做什么?”
“将夏国在陕西路的谍报网络全都告诉我。”
“为什么?”
“因为你想活,我能让你活,还能让你活得无忧无虑。”
“我为什么要信你?”
“你见识过我的手段,没有我的参与,你们也不会这么快暴露。”
“原来真的是你,好,你随我去拿。”
于是俩人又回到西城的某处宅院,上楼之际李掌柜回头道:“你不怕我就此逃脱?”
“放心,你去吧。”吴鑫微笑着说道。
李掌柜转头一手扶住楼梯往上走去,一手置于胸前。
白光一闪,一柄匕首插入李掌柜的后背,整个人从楼梯上滑落下来。
吴鑫急速退后几步,又一把匕首飞速插入李掌柜的后颈。
约莫半刻钟,吴鑫这才走近翻开尸身,李掌柜的右手紧握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猪头,谁会傻到把名单做成册子还拿到东京城来。”
……
汴京城东华门外马行街,还是那路边脚店里,还是人声鼎沸。
“这位兄台,官家最近没出诗词了吗?”
“官家现在不出诗词,改与大儒坐而论道了。”
“咦!官家还有这等本事?”
“你以为随便什么人就能当官家的?”
“官家论的什么道?那些个所谓的大儒整天之乎者也的烦不烦?”
“这你就有所不知啦,这次迩英阁论道,官家可是大出风采。”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正好没钱买下酒菜。”
“上个月,迩英阁程颢程伯淳给官家讲经,居然不讲武德,讲到一半给官家进谏,请求废除新法。官家无意与其争辩,就让王元泽来应付,谁知程伯淳讲不过。把怨气洒在官家身上,听说要不是王元泽抱住了,都有可能冲撞到陛下。”
“这么严重,那还不得把他下大狱?”
“官家何许人也?其心胸岂是你等能理解的,他不但没有责怪程伯淳。还送了在场所有人十六个字。”
“请问哪十六个字?”
“敬畏天理、以仁立心、与时俱进、开拓创新。”
“好!好!好!”
“还是不太懂,这位兄台你帮忙解释一下,上个月你说官家思春后两天不见你人,干嘛去啦?”
“就是,这阵子也不见你说话。家里发生大事啦?”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嫂子一个人在家吧?”
“去你大爷的!”
……
“官家这十六字有水平!”蔡京还竖起了大拇指。
“敬畏天理、以仁立心,这是肯定了程伯淳的学问;与时俱进、开拓创新,是对现有变法的支撑。官家手段高明。”蔡卞也赞扬道。
“官家行的的诡辩,可能吃力不讨好啊,我猜官家得不到这两派的认可。”蔡京刚夸完就变了口风。
陆佃有气无力地说:“这是为何?”
“农师明知故问。”蔡京笑着说道。
见两人没有反应,蔡京娓娓道来:“王参政一直以来在寻求变法的理论基础,之前以《周礼》成为其变法实践的依据,可是对于《周礼》的释义人人都有不同见解。因此我早就猜参政一定会主动制定一套符合变法需求的新理论来。”
“可惜尚未成形,就被官家一句话把变法划为治标,反而程伯淳的洛学成了本源。”
蔡卞道:“我倒不这么认为,官家不是简单的和稀泥,官家十六个字里我认为最重要的一个字就是新字,为何?这个新字蕴含变化,理不能变,但事得变。如果都不变那我们岂不是还处于刀耕火种的年代。”
陆佃眼神亮了一下,思考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参政刚开始也是很恼火官家的这番话,后来加上元泽他们一起讨论,发现官家给他们指明了一条新的道。”
“什么新的道?”蔡京蔡卞异口同声问。
“何必要去争这个理,争这个果,没有外部表现你如何发现这个理,没有外部原因如何能结出这个果。以后各走各的路,说不定哪天还能推翻你这个理呢!”
陆佃继续说:“王元泽因此还去找官家讨论他们的想法,谁知官家一句话就让王元泽佩服得五体投地,感激涕零。”
“什么话?”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
京城里皇家的事情成为饭后茶余的谈资一直存在,多数以取乐为主,作为皇帝你能让众人开心,但无人会为你的悲伤而悲伤,哪怕你高高在上。
闰十一月最大的喜事是赵顼的长子诞生,宋才人获得连升两级的待遇,变成宋婕妤,这都是高太后和皇后操办。
十天之后最大的哀事也发生,长子走了。
此时的赵顼知晓这个娃的生命不过十天,但毕竟是这尊躯体播下的种子,人心都是肉长的,看着宋才人从欣喜若狂到悲伤成河,除了陪伴赵顼想不出任何办法。
历史的进程已经发生改变,但对于现实的冲击赵顼却无能为力,感慨生命无常的同时,对自己的寿命又隐隐开始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