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由对这个世道的历史往来本就一窍不通,方才听了赵大喜一番引经据典,虽感玄奇,却也觉得或许各种水分掺杂,可信程度不知有几分。
不过他前世所知的历史中,哪怕是存在年份最长的周朝,也不过仅仅延续了不到八百年,如今这个大玄朝竟然历经长达千年之久,可谓江山牢靠。
或许当朝皇家是有点本领。
不过这些对姜由来说都太遥远了。
出了渡口,就看到了城门楼,城门楣上写的“苍阳县”三字笔走龙蛇,刚劲有力,看来是出自大家。
苍阳县城分东西二门,东门临苍水,西门面隐九山。
二人走的正是东门。
“姜家小哥,走吧。”
在城门守卫处作了登记,赵大喜身为桂花楼采办,时常出入,与守卫关系熟络,打了招呼后,守卫对姜由也不做盘查,挥手便让二人通过了。
“小哥,前面就是如意坊了。”赵大喜指着面前一处雕梁画栋的临街四角楼对姜由说道。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经穿过了闹市,来到了如意坊门口。
赵大喜既将姜由带到,告罪一声,临行前他还不忘跟姜由确认一遍赤鳞桂花鱼一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喜笑颜开往桂花楼走去。
姜由见如意坊只开了半门,想必是未开门营业,不着急进去,站在台阶打量起来。
如意坊的装饰比毗邻的门铺要华丽上不少,可见惯了现代建筑恢弘壮丽的姜由依然觉得它简陋无比。
推门入内,如意坊的前堂布置得典雅别致。
东侧的博古架上摆满了不少奇石,玉器,字画。西侧的博古架上摆的却是一些簪花,发钗,璎珞,扳指之类的小物件。
看来这间如意坊不止作金玉营生,甚至还有古董字画的买卖。
堂内摆着一张八仙桌,一张雕花书案台。案台后坐着一儒雅中年,正俯首疾书。
此时尚早,如意坊做的又是贵价营生,寻常百姓一年到头也不见得置办几件首饰,更何况什么古董字画之类,断然是不会常常入内。
偌大的前堂除了那儒雅中年之外,别无他人。
姜由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儒雅中年叫罗忠义,是如意坊的掌柜,他察觉有人进门,头也未抬,只是口中说道:“客官请自便。”
从赵大喜口中听来,这如意坊在县城中似乎也有名头,只是客人进门都不见殷勤,也不知道这家店家是如何打开门做生意的。
姜由乐得无人烦扰,自顾自看了起来。
博古架上的首饰物件琳琅满目,每一件看起来都像模像样。姜由不禁看花了眼,在心中嘀咕,不知道洛娘喜欢的是什么。
这时,罗忠义收拾好案台的笔墨,抬头看了一眼姜由,见他一身渔人装扮,又端起茶杯轻嘬了一口。
姜由拿起了一个看起来别致的簪子走到案台前,问道:“罗掌柜,这簪子怎么卖?”
罗忠义靠在椅背上,慢悠悠说道:“珐琅彩花簪,三两。”说完,他指了指西侧博古架下面,道:“那里有些瑕疵的簪子,若是嫌贵可以去那看看,那些只要二三钱银子。”
姜由闻言倒也不怒,觉得掌柜的建议甚是中肯。他今日将之前所得的十余两银子统统带上了,要支付三两的簪子还算有余。
但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罗忠义所指的方位,只见一个紫色缎面的木盒正敞开盖子,里面放了十余条簪子。
这一看之下,姜由觉得那木盒有点面熟,急忙走了上去,蹲下身子,伸手一摸,果然如此,这盒子分明就是那凤凰神木所制。
与姜由发现的盒子不一样的是,这盒子开口处平整,显然是用来日常装物作用,不需要隔绝水气。
木盒被一层缎面所覆,想是这盒子的主人觉得原木纹理不够精巧,才用了此法子装点。
若非盒子大开,姜由无论如何也是看不到盒内样式。
但见那缎面布满灰尘,估计是放在这里多年。
罗忠义本以为姜由是去挑选那簪子的,谁知道他还研究起那个盒子来了,便说:“客官,我这里有其他的首饰盒子,五十文一个,比这个精致多了。”
姜由将盒子里的簪子拿了出来放在一旁,走到中年面前,说:“掌柜的,一个簪子,一个盒子,你看看多少钱。”
罗忠义看了一眼姜由手中的东西,说:“那盒子不值什么钱,若是客官欢喜,给个簪子钱就好。”
姜由从怀中掏出四枚一两碎银排在案台,问:“掌柜可知这盒子来历?”
罗忠义看了看桌面的银子,又看了看姜由,半晌才说道:“这是贱内不知从何处捡来的,见那盒子丑陋,与如意坊的装潢极不相称,便缝了一层缎子,摆放在这里也有数年了。”
姜由继续问:“盒中是否有其他物件?”
罗忠义搔了搔头,沉吟片刻,伸手指了指案台一脚,说:“里面除了一块牌子,就再无他物了。”
姜由低头一看,只见那案台脚下垫着一块金灿灿的扇形的牌子。
罗忠义抬起案台,用脚踢出块牌子。
姜由弯腰将牌子捡了起来,仔细端详。
牌子似金非金,似铜非铜,跟在水底岩洞那具尸骸身上发现的甲胄是同一种材质。
牌子一面光滑如镜,一面刻着大小一致的凸起,部分凸起有纹路相互连接,组成喻意不明的图案。
姜由觉得这些纹路的样式和走向十分熟悉,像是星图。
准确来说是南宫朱雀的翼宿。
《史记·天官书》中记载,古人很早就将漫天星空分为三垣二十八宿,共三十一星座。
其中,三垣是北天极周围的紫微垣、太微垣与天市垣。
而二十八宿则将黄道和白道附近区域划分为东宫苍龙七宿,南宫朱雀七宿,西宫白虎七宿,北宫玄武七宿。
牌中所示,共有凸起二十二枚,纹路连接如同飞燕展翅。故在古文中,翼宿又称燕宿。
虽然姜由并非什么古天文爱好者,不过“三垣二十八宿”之类的他还是略有所知。尤其是其中星数最多的翼宿,记忆尤为深刻。
姜由大感诧异,一种莫名的惊恐浮现他心头。
这个世界有司天监之类的观星组织丝毫不足为奇。
毕竟自古以来,人对世界的感知就是从“昼夜交替”,“寒暑易节”开始,抬头就能看到横亘眼前的星河,不可能不感到好奇。
他前世就有“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的说法,就是说夏商周三代的时候,人人都精通天文。
可他前世的古人观察星空的起点是地球,就算朝代更迭,岁月更替,星辰的位置相差也不会有天差地别。
但这个世界的星图为何与他前世有如此相近之处?
虽然单凭一张翼宿的星图无法窥探全貌,可姜由还是觉得毛骨悚然。
莫非,自己是身处于地球文明中的某一个时代?
亦或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