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银云点了点头,说道:“始伊,做得很好,没辜负哥哥的期望。”
“哥哥。”少年扭过脸,身体微微颤抖。
曹银云摸了摸始伊头:“没事的,以后做多了就会慢慢习惯起来。”男子
“把守还给我。”
男子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娜塔。”
名为娜塔的妖怪凭空出现在男子的身后。
“主人。”
“太吵了,去将‘夺运’从她的记忆里抽离出来。”男子的声音冰冷,像是一块常年不会融化的冰块。
娜塔询问道:“有关于我们的也要抽取出来吗?”
男子没有作声,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一步一步地朝着景妍走去。
抽离记忆?
“你们这群疯子,怎么可以这样,你们不要碰我,把守还回给我吧,还给我吧…”景妍垂下头,就像一个无力的孩子。
惶惶无助的感觉真可怕,你知道下一刻世界就会被毁灭,但是只能站在海边,看着被掀起的巨大海浪汹涌的朝着自己奔来,你转身往后跑,可是身后却是深渊似的悬崖,逃无可逃。而现在,连呐喊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
明明已经说好的,要送守回到小智的身边;明明已经决定的,要守护自己在意的一切;明明已经说好,明明已经决定,明明…
可是现在,不但没办法守护,而且守也会从自己的记忆里消失,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记得守。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景妍看了一眼正在走近自己的妖怪,闭上眼睛,她不再哭泣了,不再害怕了,心里有个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仿佛古老的咒语,又仿佛夜莺低低的浅唱。
“长存于万古之物,依最初之约定,诸归同路,显吾即。”
白苍之狐?
处于模糊中的景妍似乎看到了白苍之狐的影子,可这时间只有零点几秒,她还未来得及看清,白影就消失了。
闭上眼的黑色空间里,突然涌现出一道绿色的荧光,黑色的天空突然崩碎,光亮想要冲破而出。
景妍缓缓地睁开眼,眼线里闪烁着晶莹的绿光。
“人类,人类,我要吃了你。”
飞跃在空气里的咆哮声音阻隔了一切,景妍睁开眼睛,眼瞳漆黑明亮,绿光消失了。
“吃就吃吧,我不想逃了。”景妍望着突然窜出,飞到头顶上的面具妖怪。
恶妖也来了。
“愚蠢的妖怪。”男子冷哼一声,接着很随意的弹了一下手指,“泯灭!”
“啊…可恶的人类。”一道蓝色的光质悄无声息的、快速的从妖怪的脑侧穿破而出,随着‘类’的消失,白色面具妖怪全身渐渐地化为飞尘,接着灰飞烟灭了。
带着面具的恶妖最后的声音大声喊道:“啊…可恶的人类。”
简单的,随意的,不费吹灰之力,只是一击!
这段插曲像是一道恶作剧,根本没被当作一回事,只是一个走过场的妖怪。
景妍瞪大了眼眶,面对如此强大的灵道师,自己能够抵抗吗?自己用什么办法保护好守?没有办法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了吗?
“景妍,不用伤心的,我忘记了小智,我知道那样的难受,但是就算我今天就消失了,但我知道啊,我知道的,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是会想起我,曾经发生过的是不能被剥夺的。所以,景妍,不哭。”挣扎中的守忽然微微的笑了出来,“谢谢你景妍,陪了我那么久。”
怎么又要和我说谢谢呢,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帮到不是吗?梦是这样,蓝离是这样,现在又这样,我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啊!
我谁都没有帮到好不好!都是你们一直在照顾我好不好!什么都没有做到的我为什么还会得到你们的感谢啊!这样会让我会满脑子的愧疚觉得很对不起你们的!
心好痛,无能为力的痛。
流着泪的景妍微微仰起头,像是一个死去心的悲伤少女,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名为娜塔的妖怪伸出一双白皙的手,穿过手看不见的屏障,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头顶,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和污秽的感觉,也不恶心,反而是一种温柔的清凉,像是清凉的泉水从每一个发孔溢出,渐渐地会让人习惯,转而喜欢上。
没有感觉到记忆被抽离,像是在享受一个缓慢的遗忘进程,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发生过的一些记忆,但不深刻,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不再记得了,很自然的遗忘。
时间倒退着,漆黑的世界里,前面的发着光的脚印正在逐渐消失,自己看着前面,脚步往后腿,每退一步,就会消失一个脚印。这时候景妍记得的守,它正胆怯的躲在笔筒后面,惶惶的盯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个恐怖的人类。
再继续倒退,守就会消失了。突然,景妍的心里有个声音说。
守?守是谁啊?
守是你要守护的小妖怪啊!它很好的,还救过你的啊!
娜缓缓的将自己的手握住,然后从人类女孩的头顶上移开,它摊开手心的时候,一团黄色的光团漂浮在空气里,“少主,已经抽取完毕了。”
景妍低着头安静的站着,像是闭目想着什么事,但事实上因为记忆被抽离了部分,她此刻陷入了沉睡之中。
银点了点头,“那开始做送走妖怪的仪式吧,阵都画好了吗?”他转过头去看着自己的弟弟,“还没有画好吗?”
“哥哥,为什么非要这要做?”不知何时少年流起了眼泪,夹杂着悲伤和不解。
他忽然觉得这不对。
“妖怪与人类永远无法共存,人类虽然数量是妖怪的数千数万数十万的倍,但人类并不强大,保护自己只有将异己铲除一个不留,这样才算真正的生存。”
“莹玉和娜塔呢,她们也是妖怪的一支。”
“她们?”银目视着低下头面无表情的望着自己的式灵,“被束缚的妖怪我把她们当作是家族的宠物,宠物是不会背叛,因为她们心里很清楚,一旦背叛既是意味着灭亡。”
“可她是人类啊,但为什么还要那样残忍的对待她啊。那个姐姐一心想要守护那个小妖怪,她发疯了,她哭得那样伤痛,都是因为它,这样的妖怪还会坏吗?”
“你还小,有些事还不了解,将来你是会明白的,要想守护好,少许的牺牲是必须的。你不同意我的做法,很好,但你必须坐在家主这个位置,你才有能力限制我的行动。现在你是我的弟弟,弟弟就要听哥哥的话。”
“不要,我不要。”少年大声哭了出来,那流泪的哭声听起来很可怜,“我不要这样冷血的哥哥,我要原来那个温柔的哥哥,那个对我说过要守护妖怪的哥哥。”
“傻弟弟啊,哥哥还是哥哥啊!你一直都是哥哥最疼爱的弟弟!”银温柔地笑了笑。
“不是不是,哥哥是不会让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少年定定地望着莹玉手中不再挣扎的小妖怪,它的头撇到了一侧,像是死去了“它是…”要说出的话被打断了。
“主人…”娜塔突然痛苦的叫了起来。
“娜塔,怎么了?”莹玉说,“你的手…”
曹银云转过身,半眯起了眼眶。漂浮在娜手心上方的光团此刻正散发着璀璨的蓝色光芒,仿佛一团蓝色的火焰。娜塔感觉到火烧般的灼热感,但并没有被烧伤。
是的,确实是火焰,光团如火般燃烧了起来,腾腾跳跃的烟火化为星尘消散在空气里。
只是几息的功夫,蓝色火焰消失了,光团也不存在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出现过。
根本就没有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在从前,这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但现在出现了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现象。
这是意外吗?显然不是,也绝无可能!记忆这东西没可能燃烧起来,因为这世界并不存在会燃烧的光。
他十分清楚娜塔的能力—“假设”并使之实现,简而言之就是付诸于改变,从而实现自己的愿望。
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现象,那即是说问题出在被实现的对象身上。曹银云一步步地靠近昏睡中的景妍,这个女子的身上藏有自己现在还不明白的秘密。
始伊以为他哥哥要做什么坏事,挡在了自己的哥哥面前,摊开着双臂的手臂瑟瑟发抖,“哥哥,不可以的,她只是个人类啊,和我们是一样的,留着同样颜色的血,哥哥,哥哥,不是这样的。”
曹银云轻轻的拨开了始伊,把自己的手放在少年的头上,温柔地理着他的额发,“弟弟啊,这个女子不一样,我只是去看看她有着怎样的秘密而已。”
“不要不要不要…”
“滚开。”曹银云突然怒了,露着一张狰狞至极的脸,眼珠爆出,大声戾吼。这在从前不会出现的一幕吓得少年连连后退数步,摔倒在发热的水泥路上,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珠。
曹银云没有再理会自己的弟弟,径直走向景妍。
始伊向前走了数步,抓住曹银云的衣角,“哥哥…”
曹银云大力一甩,挣开弟弟的手,一步一步,他死死的盯住沉睡中的女子。
我知道的,我以前能做的只有秀手旁观,但是,我不能一直那样了对吗?我不能拒绝这个世界对吗?我什么能力也没有,但也要去守护对吗?”处在黑暗里的景妍看到了光,那里是一道口,可以走出去的口。
她再次缓缓的睁开了眼皮,看到两个世界,并不是神对自己的惩罚,而是他给了自己一条线,连接着两端的线。剪断这条线所能做的决定是自己,但是此刻,嗯,是此刻,绝不能断,因为有了必须守护的东西,很早就已经决定的。
缓风轻轻吹起,扬着她额头前的发穗。
现在,景妍打开了眼瞳,璀璨的绿色如一把扇子打了开天窗,清明的黑色正在减少,最后,绿色沾满她的眼瞳,漂亮的光芒从她的眼瞳散发出来。
神情安定,宛如神明般看着眼前的人类,像是等着朝见。
“把守还给我好吗?”景妍低声说,“我是个很平凡的人类,守也只是个很平凡的小妖怪,而且它也很快就会消失了,其实都根本不用你们动手的。”
“这是?”银呆呆地看着眼瞳散发着绿光的女子,他感觉到一股不好的气息,仿佛时刻会将自己淹没,就像要沉入水底的感觉。
“哥哥…”少年也呆呆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感觉到一股很柔和的气息,仿佛投射在森林里的阳光气息。
“莹玉,娜塔”他大声喊了起来,脸色痛苦,“把她抓回府中。”
没有丝毫犹豫,领到主人的命令后,莹玉和娜塔同时扑向了景妍,犹如两阵奔袭的风。
吼!吼!吼!
瞬息之际,数道连续的巨大咆哮冲破空间界限层层压至,顿时尘土飞扬。
莹玉和娜塔双双被推了回去,倒在围墙下,一时伤得无法再站起来,而守再次被甩了出去。
覆盖着白色皮毛的庞大身子落到了景妍的身前,咬着牙缝发出低低的怒吼,一双红瞳瞪得极大,仿佛随时会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