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
临近年关,京中别处都一片欢庆,曹家却是愁云惨淡,前来拜访的官员,也都是满面心事,形容憔悴。
这些日子,靖王一系的官员中,有无数人都悬着一颗心,不敢放下。
礼部刘侍郎等人,有人贬官,有人下狱,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轮到的,会不会是他们。
这几日的朝会之上,瑞王针对此事,穷追猛打,势要借此机会,将靖王的羽翼铲除一空,没有人敢保证,他们走进朝堂之后,还能不能再安然的走出来。
“瑞王已经在准备联名弹劾一事了,怕是明日早朝就会提出,他真的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都怪刘侍郎,那种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被贼人偷走!”
“怪他有什么用,谁能知道,陛下会因为一份礼单,就发这么大的火?”
“曹大人,这可怎么办啊......”
......
众人围着曹锦乾,不停的开口,除了埋怨刘栋勋之外,便是寻求问题的解决之法。
这件事情一日不解决,他们便夙夜难寐,寝食难安。
曹锦乾打发了众人,走出房间,来到某处厢房,看着那名中年男子,问道:“徐先生,想清楚了没有?”
徐先生站起身,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身在曹家,徐某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曹锦乾面色稍缓,说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徐先生都知道了吧?”
徐先生点了点头,说道:“看过报纸了。”
曹锦乾道:“瑞王借此穷追猛打,不肯罢休,若是不做些什么,任由他如此,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踏足东宫,到时候,对你我都不是一件好事,不知徐先生对此可有和对策?”
徐先生摇了摇头,说道:“太早了。”
曹锦乾看着他,问道:“什么太早了?”
“曹大人刚才说瑞王不久就会踏足东宫,还为时过早。”
徐先生道:“不管是瑞王还是靖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不可能踏足东宫,这个时间可能是一年两年,也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但绝不是现在。”
“什么意思?”
曹锦乾皱眉道:“徐先生不要兜圈子了,还是直说,我们应该怎么做吧。”
“什么都不做。”
徐先生抿了口茶,说道:“看着瑞王做就行了。”
曹锦乾望着他,眼神微凛,说道:“什么都不做,等着瑞王将我们一网打尽吗,徐先生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曹大人不了解瑞王。”
徐先生看着他,说道:“瑞王此人,毫无城府,且刚愎自用,他不做还好,一做必错,多做多错......,更何况,你们本来就不用做什么,瑞王和靖王,还没有到分出胜负的时候,不是吗?曹大人只看到瑞王对你们穷追猛打,难道没有看到,陛下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吗?”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一个人可以得意,但不能太过得意。”
徐先生放下茶杯,继续道:“陛下不希望看到瑞王和靖王之争过早的出现结果,在这之前,无论你们做什么,都是徒劳,否则的话,上次户部侍郎帮助靖王侵吞税银的事情之后,靖王就已经败了。曹大人久居朝堂,不会不懂制衡的道理。”
曹锦乾听完他的话,沉默许久,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看了徐先生一眼,说道:“徐先生的话,本官会考虑的,这几日,徐先生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下人去做就可以了。”
他走出房间,很快便来到另一处堂内。
曹锦程坐在椅子上,堂中还站着一道身影。
曹锦乾走进去,看着那年轻人,问道:“你们是瑞王派来的卧底吗?”
曹锦乾久居高位,站在堂中,身上自有一种无形的气势压迫过去。
年轻人的脸上有着淤伤,看着曹锦乾,在他的气势压迫下,身体颤了颤,眼中浮现出一丝惧色,说道:“不是的,师父说瑞王烂泥扶不上墙,再待在他身边,就会泥潭深陷,我们本打算离开京都,再也不回来,可是却被你们抓回来了......”
曹锦乾目光看着他,见他身体颤抖,目中满是恐惧,已经濒临崩溃,才挥了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他话音刚落,年轻人便迫不及待的跑出房间。
曹锦乾抬头看着曹锦程,说道:“姓徐的让我们静观其变,大哥觉得,能不能信任他?”
瑞王如此紧紧相逼,曹家自然不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只不过,即便是他们,要化解这次的绝境,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若能兵不血刃,自然是最好。
曹锦程想了想,说道:“等上几天也无妨,正好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对我们归心。”
曹锦乾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曹府,某处厢房门口,那年轻人走进厢房,转身将门关上,回头的那一刻,脸上的惧色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他走到桌前,微微躬身,小声道:“先生。”
徐姓中年人看了看他,问道:“没事吧?”
“一点小伤,不碍事。”
年轻人目光望着他,问道:“先生猜的没错,曹家果然不会放我们离京,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
“等吧。”
徐先生面色平静,淡淡道:“等到这次的事情过去,就会有人来告诉我们的......”
......
诸家,亭中。
夏侯淳翘着二郎腿坐在诸葛飞对面,说道:“你家岳父病的也太是时候了,昨天晚上,负责督办刘栋勋一案的大理寺少卿家的宅子险些被烧了,刑部郎中放衙走在路上,差点被一辆疾驰的马车撞到,御史台一位官员,一觉醒来,发现家中的门房前被人泼了金汤......”
“赤.裸裸的威胁,那些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夏侯淳摇了摇头,说道:“这样不是明摆着心里有鬼吗?”
“也不一定是他们。”
诸葛飞摇了摇头,说道:“这是陛下特别关照过的案子,他们再蠢也不至于这么做。”
“你的意思这是瑞王做的?”
夏侯淳想了想,点头道:“也有可能,瑞王这次对他们可是穷追猛打,没有一点儿放过的意思,靖王这次损失惨重,不知道还能不能翻身......”
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得寸进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以前的瑞王虽然做事也有些莽撞,但能和靖王斗的旗鼓相当这么久,没几把刷子可不行。
尤其是在诸葛飞离开夏国的这段时间内,瑞王和靖王两边都互有交锋,靖王这边全都是在朝堂上混了不知多久的老狐狸,手段层出不穷,在这种情况下,瑞王都没有吃什么亏,足以说明他并非十足的白痴,多少还有些脑子的。但这次他居然看不清形势,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很蠢。
夏侯淳想到一件事情,忽然望着他,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马丽云和你家王姑娘她们最近几天有些不太对劲?”
诸葛飞回了回神,看着他问道:“她们怎么了?”
夏侯淳摸了摸下巴,问道:“你没有觉得她们这几天黏在一起的时间变久了吗?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诸葛飞心里一突,不过很快否定了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女人之间的友谊,是世间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之一,她们只是一起逛个街,就能建立深厚的姐妹情,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夏侯淳倒是给他提了个醒,晚晴小靓兰儿和马丽云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性格会不会也受她影响,要知道三女的性格可都是温柔良善的,诸葛飞可不想她们的性格变的像马丽云那样暴戾。
马丽云从旁走过来,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啊......”
夏侯淳打起精神,说道:“就聊聊时局,朝政什么的。”
马丽云坐在他的旁边,问道:“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夏侯淳精神一振,不由的挺直身躯,问道:“什么问题?”
马丽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觉得,我和林青黛林姑娘谁更漂亮?”
夏侯淳不假思索道:“你漂亮。”
马丽云皱眉道:“你回答的这么快,很明显是在敷衍我。”
“没有。”
夏侯淳连连摇头,瞥了诸葛飞一眼,说道:“绝对没有,你和谁比都是你漂亮,谁和谁比都是你漂亮!在我心里你最美!”
“林姑娘可是京都第一美人,你说我比她漂亮,就是在骗我。”
马丽云微笑的看着他,说道:“你说实话,我不会生气的。”
夏侯淳看了看她,试探问道:“你真的不会生气?”
马丽云双手抓紧了裙摆,笑道:“放心吧,不会,我就是想听你说实话。”
“说实话......”
夏侯淳想了想,看着她,说道:“林姑娘也就比你漂亮了那么一点点......”
诸葛飞无奈站起身,说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虽然夏侯淳现在已经有些道行了,但显然还不够,他刚才还在担心晚晴被马丽云影响了,现在才发现,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他走到院门口,才听到亭子里传来惨叫求饶的声音,正要踏出去,一道人影匆匆的跑过来,焦急道:“大人,我们的报馆出问题了,您快去看看吧!”
报馆所在的位置,就在寻宝斋隔壁,诸葛飞赶到的时候,赵灵燕已经到了。
只见原本应该排着长队的报馆门口,此刻空无一人,而周围的几家书坊,却是门庭若市。
诸葛飞走过去,看着赵灵燕,问道:“怎么回事?”
一袭黑丝被气的胸口一颤一颤的,说道:“气死我了,他们根本就是来搅局的!”
诸葛飞问清楚了才知道,原来这几家书坊在今日也效仿寻宝斋,刊印出了报纸。
他从来没有觉得有人会抢报纸的生意,是因为寻宝斋的造纸术是改良过的,成本低廉,报纸的价格也十分低廉,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抱着盈利的目的。
为了方便阅读,他还引用了标点符号,这些都是别家所没有的。
别家书坊不说盈利,想要保持不亏,一份报纸的价格就必须卖到五文以上,有寻宝斋一文钱一份的报纸,自然没有人愿意去花那个冤枉钱。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几家书坊的掌柜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居然搞什么免费赠送,寻宝斋报纸的价格再低,也比不上免费的啊,于是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这根本就是恶性竞争。
街边的小贩将一份报纸折起来,垫在一条桌腿之下,发现还是有些晃之后,走过去又领了一份。
一名粗布衣衫的老者从诸葛飞身边走过,手上拿着几份报纸,高兴道:“这玩意可比厕筹好用多了,不知道明天还送不送......”
诸葛飞从赵灵燕手上拿过一份报纸,目光随意的投上去,只见上面的几条标题格外醒目。
“震惊!刘侍郎家寿宴的惊天黑幕!”
“痛心!十余位贪官被查的幕后真相!”
“畅快!三司会审案件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
......
纸上洋洋洒洒千余字,言简意赅,针对礼部侍郎刘栋勋家中的寿宴一事,赤裸裸的揭示出当今朝堂上的贪腐之风,除了已经被定罪的十余名官员之外,矛头直指参加寿宴的其他官员,并且在最后呼吁朝廷,严惩这些贪官,还朝廷一个朗朗青天......
便是连见多识广的诸葛飞,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也忍不住目瞪口呆。
自从认识瑞王以来,头一次的,诸葛飞对他产生了敬佩的感觉。
至少他自己没有这个胆子,不敢像瑞王这么玩,在获得朝廷的特许权之前,未免出什么纰漏,报纸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会亲自把关,斟酌再三。
赵灵燕被气的胸膛还在起伏不定,咬牙道:“送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我看他们能送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诸葛飞的错觉,他总觉得眼前的赵灵燕,跟最初见时的那高冷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唯一不变的,还是那么的大气磅薄......
“你眼睛往哪里看呢!”
他思念着从前,却是盯着她的胸看,赵灵燕羞怒的声音少刻便传了过来。
“啊?”
诸葛飞目露茫然,似乎是刚刚从失神从醒转过来,说道:“看什么?”
赵灵燕见他茫然的样子,狐疑道:“你刚才在看...想什么?”
诸葛飞道:“我在想,他们这种办法,只能抢我们一天的生意,你放心吧,明天报馆就恢复正常了。”
虽然他不知道瑞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敢确定,这几家书坊明天要是还能开张,就让他一辈子都活在黑丝的淫威之下。
对于立志要翻身的诸葛飞来说,这已经是很重的誓言了。
“明天?”
赵灵燕摇了摇头,说道:“送一天根本亏不了多少银子,我猜他们至少还要送一个月。”
“我猜就一天。”
诸葛飞笑了笑,看着她,问道:“敢赌吗?”
赵灵燕没有犹豫,问道:“怎么赌?”
诸葛飞想了想,说道:“还像上次那样,你赢了就可以让我做一件事情,我赢了可以让你做一件事情,如何?”
赵灵燕目光望着诸葛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诸葛飞看着她的眼神,又补充一句,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学猪叫的。”
有上次的经验在先,为了避免她反悔不认账,也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这句话必须说在前面。
赵灵燕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诸葛飞懒得和她解释,伸出手掌,说道:“击掌为誓。”
和赵灵燕击了掌,诸葛飞揉了揉自己有点疼的手心,说道:“既然出来了,不如去别的铺子转转。”
“等一下。”
赵灵燕叫住他,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有没有发现,我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诸葛飞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发现她除了性格外向了一点之外,也没什么变化。
他再次打量了她一眼,说道:“你今天穿的衣服......挺好看的。”
赵灵燕脸色黑下来,没好气道:“我昨天就穿的这件。”
她深吸口气,无奈问道:“除了衣服,还有其他的变化吗?”
诸葛飞摇了摇头,疑惑道:“手劲儿更大了?”
赵灵燕冷哼一声,说道:“去店铺!”
诸葛飞有些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女人就是这样,总是会问男人一些奇怪的问题,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她今天换了一家粉铺的胭脂,又或是她的发带换了根粗的......这种问题,显然触及了广大男性的知识盲区。
赵灵燕的大长腿迈起步子来飞快,已经快要消失了,诸葛飞抬头看了一眼,加快步子跟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