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折戏

朱雀的翅膀一望望不到头,将天上的太阳也遮住。

太阳是什么?他就是太阳。

他明明主宰了山海川的一切,可是他的主人,为什么反而害怕起来了呢?主人,不会是讨厌他吧?

朱雀落地化为人形,不甘地问着槐生:“主人,你看,我现在扇扇翅膀,整个山海川都会被我颠覆,主人,你看我,厉不厉害?”

槐生望着朱雀,心惊胆战地后退一步:“朱雀......”

朱雀的声音激动道颤抖,他将朱雀抱在自己怀里,兴奋道:“我终于找到你了主人,你知道,我没有看见你,我有多心慌吗?”

他眼底都是恳切,除了槐生其他别的都容不下。

什么山海川?都是蝼蚁。

槐生却哀求道:“朱雀,停下,好不好?”

“你说什么?”朱雀恶狠狠地看向槐生。

他质问:“你还是觉得,山海川,比我重要?”

这算什么主人?

“不,不是的,朱雀很重要,可是山海川,你不能毁了它。求求你朱雀,停手吧。”

槐生的哀求只会激怒朱雀,朱雀撕扯着自己的脸,扭曲且悲愤道:“你骗我......你骗我......”他跪在地上,声音越来越哽咽。

原来,他的主人讨厌他阿。

他开始阴冷狂笑起来。。

“朱雀?”槐生意识到不好。

“那就,一起毁灭吧。”朱雀狞笑着道。

霎时他挥舞着翅膀腾空而起,带着仇恨向槐生扑去。

槐生见那偌大的火球,即将朝她袭来。

救命......她闪躲不及。很快,她感受到炽方的爪子抓到她的脸。

她的右脸,被撕烂了。槐生下意识地用手挡去。

忽然她听见前面有谁凄厉的惨叫。是浮生姐姐。

再睁眼,就见浮生挡在她身前。下一秒,浮生的身体,被整个捅穿。

浮生扭过头,朝她笑:“替我,照顾好......”

浮生拖着朱雀,承受着火焰的灼烧,生生的,拖拽着朱雀一同落入人间。

朱雀落入人间,山海川暂得保留。

但是浮生回不来了,被槐生害死的。那时,她脑海里全是浮生最后嘱咐她的画面。

浮生一身雪青色的长衫,明艳动人,却来不及和她说完最后一句话。

“主人,浮生、浮生姐姐没了。”槐生瘫倒在墟的怀里,一遍遍断续哭诉着。

槐生除了哭,什么也不会。

墟抱着槐生,什么话也没说。

从来不会有人在他的眼里,看出悲伤与否。

槐生哭道:“我对不起主人,我对不起浮生姐姐。”

“主人,阿生错了。”她的眼角留着血,是从右眼角到下巴的一道抓痕。分明是一样的脸,却一眼能看出来是两个人。

墟温柔地望着槐生,仿佛在透过槐生望着浮生。

他亲亲抚摸着槐生破相的脸,安慰道:“阿生,不要怕,我会想办法的。”

“主人,你不怪我吗?”她紧紧攥着主人的衣角,想忘掉这一切。

墟的声音蛊惑,平淡道:“我的阿生,永远不会有错。”

这句话,让她安心。

槐生苦笑道:“主人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是的,主人会想办法的。”他轻轻拍着槐生的背,“但是阿生,你需要忘记。”

槐生闭眼,喃喃道:“忘记?忘记什么?”

“忘记这件事,忘记你的模样、你的身份、你的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忘记,我的过去......”

他靠在槐生的耳边,将手抚向槐生的额头,缓缓下着咒:

“阿生,睡一觉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睡一觉就能忘吗?

槐生安心点点头,感受着越来越沉的眼皮。

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阿生......会忘记的......”

这是她第一次失忆。

她醒来时,依旧在山海川,但是关于自己的一切,全都忘了。

她只知道自己有个主人,叫墟。而自己的主人,喜欢叫自己阿生。

主人说,她叫阿生。

主人还说,山海川里的所有妖怪,都是哑巴,除了阿生和自己以外,都不会说话。

山海川,是个静得可怕的地方。

阿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所以每天能和自己说话的,只有主人了。

这个山海川,只有她和她的主人。阿生总是会问主人,自己脸上为什么有一道疤?

阿生在主人怀里哭道:“为什么别的妖怪都没有这道疤,就我有?我不喜欢这道疤,主人帮我去掉吧?”

主人宽慰笑道:“因为我们的阿生,是山海川最不一样的存在。不管阿生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主人看到这道疤,就会知道这是阿生。”

主人轻柔地抹掉阿生的眼泪,为她小心地在疤上描出一枝红梅。

红梅在她的脸上绽放着,傲然伫立。“看,阿生,喜欢吗?不管阿生身上有什么,对主人来说,都是美丽的。”

“喜欢,主人画的,阿生都喜欢。”

槐生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看得出神且茫然。

镜子里的自己模模糊糊的,无论怎么费力,也看不清自己的长相。

她不希望主人失望,于是灿烂一笑道:“真好看。”

她转而又忧愁道:“可是主人,我到底是什么呢?它们有的是鲤鱼精、有的是灯花妖,但是,我到底会是什么呢?我是第一岛屿的大槐木吗?”

远处飞来一只蝴蝶,停在面前的桌子上,槐生指着蝴蝶,失落道:“主人你看,就算是一只小蝴蝶,也有自己的归属。”

“阿生自然是就是阿生,不是任何东西,阿生不是妖怪,阿生只能是主人的阿生。”

“我会永远是主人的阿生吗?”

“会的,你永远会是我的阿生。”她是相信主人的,但是阿生总觉得眼前这个山海川,有哪里说不出的奇怪。

这里的方位,似乎没有任何逻辑可言,今天向西走去的是玉山,明天向西走同样的路程,到的却是东篱山。

而且她身边,应该还有哪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是谁呢?

她就是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