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折戏

远人间四万八千七百一十六里有仙境,名山海川。

山海川日月不竭,川流不息。

舟可逆流而上,鱼可无依而游。

花泽四季,万物同根。

可谓天下珍兽,无奇不有。

然而最开始时,这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茫茫一片大海,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岛屿。

汪汪大洋里没有生命,岛屿上散布着群石,那时的整个山海川,只有浩浩的死寂。

一切都要从山海川的主人说起。

山海川的主人名叫墟。

墟从哪里来?

墟从“空”中来。

最初的山海川什么都没有,而墟自然也不知从哪里来。

他是万物之始,他是主宰之父。

他若要想呼风,这里的生灵必不敢同他唤雨。

他创造了山海川的一切,异兽、妖鬼、灵植、草木,无一不是他的手笔。

可以说,有了墟,才有了山海川如今的一切。

而掌管一切生灵的是墟手中的那本书,名曰《山海川妖鬼录》。

所有山海川的生灵和岛屿,皆被详细记录在《山海川妖鬼录》中。

山海川共有七十二片岛屿,所有《山海川妖鬼录》总共有七十二卷。

如果觉得这片岛屿太空荡了怎么办?那就由墟在《山海川妖鬼录》对应的章卷上编纂出一个新的生灵的名字,对应的这块岛屿便会多出这样的生灵。

如果哪个生灵不守墟的规定,只需在《山海川妖鬼录》上一笔勾去这个生灵的名字,那这个生灵就会彻底从山海川中消失,而陨落到别的境地。

《山海川妖鬼录》的页数无穷无尽,永远不可能翻到最后一章,所以山海川的生灵亦无穷无尽,亦不可能添满。

一切本该仅仅有序,然而就因为一次山海川主人的粗心,哪成想会酿成后面的大错。

不知是哪一日,山海川主人墟,不小心将《山海川妖鬼录》的第七十二卷那部分的章节弄丢了。

谁知是打哪来的风,就这样吹走了第七十二卷。

第七十二卷不在《山海川妖鬼录》上,墟自然失去了对第七十二岛屿的管控力。

等墟发现时,第七十二岛屿早就陷入一片哀嚎。

只听大地断裂、海啸累累,无数生灵都从第七十二岛屿的裂缝里坠落,掉到了人间。

如果只是失去区区一个岛屿的话那其实不打紧,但是山海川的每个岛屿,在海底的尽头都是连在一起的。

因此,每个大地都是不是震颤起来,山海川变得岌岌可危。

如果不务必找到《山海川妖鬼录》第七十二卷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

山海川主人废了好大半的功夫,再从那主岛屿中心的那棵槐木底下找到这破败的残章。

哪里想到,这大槐木给予了山海川无尽的养分,是山海川的母亲。所有的生灵,都从这里产出,分向各个岛屿。等墟找到《山海川妖鬼录》残录时,她已经吸收了灵气,有了半个不成模样的人形。

此时《山海川妖鬼录》的第七十二卷已经成了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她有着乌黑柔顺的直发,身形只有八、九岁的小孩子那么高。

在墟眼里,她就是个修炼未完的小可怜。墟弯下腰温柔地问:“你愿意和我走吗?”

他朝她笑,还和她说话,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会说话的生灵。

她点头道:“好啊,但是,你得给我一张像样的脸,你能做到吗?”

他轻轻揉着她的头,笑道:“当然可以。”

春日艳艳,他的笑对她来说,是蛊惑性的存在。

她是个有着人形的妖怪,会说话,有思想。

但是却唯独没有脸。

她光洁的脸上,空无一物。

他给她起了个名字,槐生。因为他是在大槐木底下找到的她。

她从此有了名字,为此她高兴了好久。

只是墟答应帮她画一张好看的脸,虽说请了画工最好的白泽帮她画了一百张脸,却没有一张能令她满意。

葵生摇头说道:“没有思想的怪物画出来的脸,都是没有灵魂的,那我宁愿不要。”

诚然,在她的想法里,只有她自己和墟两个才有思想,别人,不过都是怪物。

墟将她搂在怀里,笑问:“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脸呢?我都依你。”

她靠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娇弱的小鸟。

她盈盈笑着,指着那个正巧走来的女子:“她的脸好看,我就要她的脸。”葵生哪里知道,她这一指,偏偏指到了一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女子。

她是山海川的守护者,是墟手中勾勒山海川版图的那只笔。

有她在,才能帮墟更好地掌控整个山海川乃至世间所有的境地。

墟是不便去各个岛屿探查的,她却要整日忙于在各个岛屿间奔波,以防这里的生灵起冲突。

有时如果《山海川妖鬼录》里的生灵记载不详细或者有勘误,她也会负责进行修正。

她是墟创造出来的第一个生灵,是墟最为得力的助手。

她的名字和她一样恬静,叫浮生。

这七十二岛屿所有的生灵加在一起,也不及浮生的颜色万分。

她长得足够惊心动魄。

但其实槐生并不知道浮生算不算漂亮,因为她没见过什么活的东西。

她不知道什么叫美、什么叫丑。她只觉得,眼前这个姐姐,长得有灵气,她很喜欢。

所以,她希望自己也有这么一张脸,会显得她更有智慧。

这个要求可不容易。

如果是旁的生灵这么要求,墟是定不会答应的,指不定会生气。

然而墟只是简单询问一下浮生的意见,确认浮生没有反对后,直接就同意了。

他用世间最好的兽皮,为槐生做了长世间最好美的女子的脸。

只是冒牌货如何能比得上原主?浮生依旧是山海川最美的女子,至于槐生,连第二都排不上。

这张脸长在浮生身上是恰当好处的,是槐生不过是个身形瘦小的小姑娘,这么张脸就显得尤为生硬奇怪。但是槐生不在乎,那天是她最快乐的一天。

她蹦蹦跳跳的,告诉第七十二岛屿所有的生灵:她有一张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