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再见旧人却不识
刚洗完头洗完澡,陈杳草草地擦了两下头发就去奶奶家了,家里没有吹风机,她头发也没擦干,还在滴水,棉衣外套也湿了大半,她也习以为常了。
到了拐角处,她抬头看到一群人从泥巴小路走到这水泥路上,正是她的家人亲戚。
她们刚爬山回来,正巧和她在这拐角处碰上了。
其中有个人特别奇怪,在一群没戴帽子的人里戴着帽子,非常显眼,她一下就注意到了。
他那种帽子是衣服上自带的帽子,这人走在她哥哥身旁,她以为是她哥哥的好朋友,粗粗地扫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
快步走到了堂妹陈雾身边,拉着她愉快地聊了起来。没多久就到奶奶家门口了,下午阳光正好,大人们已经把桌子搬到了外面,打起牌来了。
而妹妹已经到楼上去了,陈杳还在下面看大人打牌,她其实一点也看不懂这字牌到底怎么打的。
陈杳在下面当然不是为了看打牌,主要是为了她爹的手机,她站在牌桌旁,趁着她爹打牌,手悄悄地往牌桌上挪。
还没摸到手机,她随意往门口旁边瞥了眼,又是那个戴帽子的人,她往那人身上看的时候,总觉得有点眼熟,于是就盯着他,多看了几眼。
那双熟悉的眼睛也望着她,在脑子里搜索半天,陈杳也终于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仅是她哥哥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杨绪之,只是许久未见,他的面貌变得太多了,唯馀眼睛留着从前的痕迹,她这才一时间没认出来。
陈杳其实只记得他那双眼睛,面貌已经模糊不清了。
此时倒是认了出来,但陈杳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许久未联系,像是关系也生疏了。
若是陌生人倒还好,偏生是个熟悉的人,不尴不尬的关系,这会儿她只得转过头,倒不敢再直视他那双眼睛。
陈杳拿了父亲的手机就进屋了,坐在沙发上,心绪仍旧未平。
她刷着视频,却听伯伯喊他拿饮料喝,旋即他便进屋了,去冰箱里拿了瓶饮料。
她心不在焉,听到了动静,也没敢抬头看。
写到这,陈杳又想起些旧事。
旧事
应当是她六年级暑假那会儿。
“你不觉得杨绪之他变了很多吗?”徐浩质问陈杳,语气带着渴望认同感。
其实是杨绪之和徐浩他们俩闹矛盾了,在杨绪之走后没多久,徐浩就拉着陈杳和她说。
陈杳觉得吧,杨绪之确实变了些,变得比以前专断了。其它还好,不过她知道他渴望得到认同,也附和着点点头。
俩人都是她的朋友,她也知道过不了多久这俩铁定和好。
所以陈杳附和过后又与徐浩说杨绪之的好。
就陈杳回家喝口水的功夫,这俩人就又说说笑笑起来了。
她心底松了口气,走向他们。
没多久,杨绪之穿着溜冰鞋,徐浩踩着滑板,俩人在她身边转来转去,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笑。
看着这笑,陈杳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绝对没什么好事。
杨绪之提醒她,东西在她头发上,她在头发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最后好像还是杨绪之拿东西帮她给扒拉下来的。
那是个嚼过的口香糖,粘在他的头发上,很恶心。
肇事者她其实也不知道是谁,最后是她自己扒拉下来的,还是谁扒拉下来的,她自己也记不大清了。
陈杳觉得她当时脾气可真是太好了,居然没骂这肇事者,连一眼还眼都没做。
其实她没发脾气,是怕影响朋友关系,可是她忘了,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事就要说出来,友情不是靠你一昧委屈自己来维系的。
她越长大,却不敢对做了自己不喜欢的事的人发脾气了。
在家里跟母亲父亲发脾气,在外头却不敢发脾气,委婉的说,就是窝里横。
就她现在看来,那其实就是懦弱,害怕自己预设的结果发生,而委屈自己,阻止这个结果发生。
要是现在的她回到过去,高低得给那个人臭骂一顿,再把口香糖给粘回去。可惜没有时光回溯器。
她其实脾气不大好,但是在外却被磨出来一份好脾气。
应当是在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
乡里那时热闹的很,总是有多人在聚在一起玩,她们当时其实是在玩扔沙包。
黑白配分队伍的时候,陈杳看着一部分人在悄咪咪的说话,可能是心里作用,她总觉得她们说悄悄话的时候在看着她。
到分队伍时,她和一群男生一组,她很不开心,觉得被排外了。
就一直扳着个脸。
而且到了扔沙包的时候,沙包要不就被她丢很远,要不就被对方接到,反正她那组是扔沙包时间最长的。玩到没玩到什么。
陈杳现在觉得她当时挺幼稚的,而且只是玩游戏而已。
可也就是这一件件小事把她磨成了后来的她。
六、雨
刚开始这雨还是一副要落不落的样子,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悄无声息。
“同学,可以蹭一下伞吗?”,清透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啊--可以啊。”,木讷地回答声冒出,她其实还有点在状况外。
陈杳把伞挪过去给她们俩撑,那个戴帽子的女生说,“不是我,是她。”,接着就退出了伞内。
她们同走了一段路,戴帽子的女生和她的朋友说,“看吧,还是要问问。”
“牛,我没你这么厉害。”她的朋友笑着回答道。
“同学,你是去学生公寓吗?”
“不是,我是去桃源小区。”
“这样啊。”
“你们是去学生公寓?”
“对。”
静默无声。
要不要送她到学生公寓再回来,她心里考虑着,但是陈杳转念一想,送她过去之后回来还要走挺久的路,再着她们也不是特别熟,送到这个岔路口应该就够了,现在雨也不是很大。
还是算了。
岔路口。
“那我就走了,拜拜。”
“谢谢,谢谢!”,她们又再次道了谢。
其实陈杳并没有跟她们同路很远,就一小段路,她们道了好几次谢。
在离她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路的时候,雨突然就大了起来。
整个世界只有雨的声音,明明都是雨,砸在窗棂上、落在树叶上、掉在房顶上的各个声音,她却听的分明。
待她到了住的地方,外面已经是瓢泼大雨了,此时,陈杳心里庆幸,还好没送。
不然回来就是一身湿。
乐于助人的前提是不损害自身利益。
她倒是体会真切了。
其实也不算损害她的利益,只是她讨厌麻烦,换衣服麻烦,洗衣服晾衣服也是。
忽听窗外传来狗吠,雨也停下了诉说。
雨停了,她脑海中的辩白也被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