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叫骂的老秦人比比皆是。
没有几个愿意进去。
这价格,早就超过了他们的承受能力。
偶尔有人有咬着后槽牙进去,但也只是买一点种子就走。
官市丞看到如此场景,心底不免又悬了起来。
小声嘀咕道,“这么贵的价格,还限购?”
“尚商坊的人会来吗?”
陆知节则异常淡定的说道,“慌什么?”
“他们应该已经来了。”
就在此时,南市门口拥来了一大批人。
他们见到老秦人就拉到一旁低声耳语。
一开始,还有老秦人拒绝。
可面对三成利的诱惑,部分青壮都没犹豫一下,直接拿钱去领竹简了。
其余人随之也动摇了。
这钱不赚白不赚啊。
不多时,叫骂的老秦人摇身一变,成了代购。
从排队领竹简到购买农具种子,再到后门交货领赏,不到半个时辰完事。
如此,有头脑灵光的继续跑回来排队,循环购买。
反正南市认的是限购竹简,不认人。
这可给尚商坊的人乐坏了。
其中几个来吞货的执事甚至开始嘲讽陆知节。
“这等猪脑子,也配和我们尚商坊交手?”
“谁说不是呢,因为搞个限购,我们就无法扫货了。”
“殊不知,纯属自以为是。”
“只人竹简不认人,这限的哪门子购啊?”
“真是笑掉大牙。”
“哈哈哈,野蛮秦人不懂商道,能想出限购,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
一边哄笑,一边给安排人给秦人代购发钱。
比起往日的牛车扫货,今日整整一天才把南市给清空。
暮色风灯下,官市丞汇总完账目,捧到了陆知节面前。
“大人,今日粮货全部售净,合计得饼金四十万六千,列国钱六百五十七万一百五十枚。”
“这是南市有史以来,获利最多的一天。”
“大人,此番商战,六国奸商已然是败了。”
其余人也纷纷道,“大人运筹帷幄,尚商坊怕是要破产了。”
“商战大捷,当贺之。”
陆知节却依旧平淡如水。
他在算尚商坊到底还能拿出多少钱。
“距离大捷,还差一步。”
“明日开市,五倍出货。”
“除人行通道之外,其余全部上货。”
“啊?”
“还涨啊?”
“这四倍已经是顶天了。”
“大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一听还要涨价,官市丞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陆知节笑道,“说,在本官这里,不用拘束,没那么多规矩。”
官市丞弱弱道,“大人,秦法有定,出货价不能超过平价二十成,否则要被腰斩。”
“此番我们都涨到五十成了,最后即便是胜了六国奸商,怕也……”
秦法打击投机倒把,绝不允许暴利。
不然,秦国这么多年来,都无大商。
吕不韦、寡妇清虽说是秦国大商,但是前者在入秦之前,已经是大商了。
而寡妇清最赚钱的,是丹砂买卖,属垄断生意。
其余正常在秦行商,根本无法做大做强。
这一点,陆知节自然是知道的,“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墨守成规,难以击败尚商坊。”
然,他却不知道,有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尚商坊内一片欢声笑语,
猗顿公子尤为高兴,“诸位同道,今日一大吞,我等虽动用了不少本金,但秦国存货物,已经没了。”
“秦人要想秋种、过冬只能是指望我们尚商坊。”
“其时如何涨价,涨价几成,可都是我等说了算。”
“眼下秦国要想反败为胜,只有反吞我们。”
“但是这可是一百五十万金的货,就算是秦过清空国库,也未必能拿得出来。”
“秦人,彻底由我们宰割了。”
话音落下,其余大商一片喝彩。
“彩!”
“猗顿公子大才!”
“中,猛火炖虎狼!”
“发义报,让六国发兵下秦。”
猗顿公子心里很是受用,“诸位,我昨日刚楚国运来了一车上好的兰陵酒。”
“今日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
此刻尚商坊的大商们,仿佛看到了黄灿灿的金。
看到了秦人被拿捏,四处逃荒得的乱象。
一场大酒,一直喝到了四更时分,才堪堪散去。
然第二日清晨,还在酣睡的猗顿公子被侍女给叫醒了。
“公子不好了,秦人又开市了。”
“各商社的东主、总掌事已经在厅外齐聚了。”
“嚷嚷着要你拿主意。”
本还有些醉意的猗顿公子瞬间清醒了许多。
三两下裹上了长衫往外去了。
“猗顿公子,秦人又开市了。”
“今日货物,比以往还要多。”
“我们的本金已经折进去了,如何是好?”
一名燕国小商社的东主眼圈都红了。
大肆吞货的商战,比的是谁财力雄厚。
越是财大气粗,赢得最后胜利的机会就越大。
最后万一失败,大商最多是伤元气,买卖规模变小。
而小商的结果只有一条,倾家荡产,尸骨无存。
“不要慌。”
“秦人是不是有诈?”
“他们即便是大开国库,也绝对没有这么多存货。”
“多半是故弄玄虚。”
“我们先去看看究竟。”
猗顿公子稍一思忖道。
片刻之后,向来嫌弃南市脏乱差臭的六国大商到了南市门口。
跳上马车往里面看去,一望无际的的货物,铺满了整个南市。
货棚边上,都立着木牌。
“种子百斤包!”
“粗盐五斤包!”
“铁犁头一串三个!”
这看的六国大商们心里七上八下。
看样子,是真的有货啊。
更远处,竟还有望旗。
“魏国上等麦种、赵国上等稻米、燕国精麦、齐国上等海盐、韩国精铁铧犁。”
“这……”
“秦国哪里来的我们六国货物?”
一直都很从容的猗顿公子罕见的失态了。
其余人也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说明被他们封锁的六国货,流进了秦国。
只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明明锁死了秦商,为何这大宗的货物,还是进了秦国。
过了良久,齐国田氏商社总掌事才问了一句,“眼下我们当如何?”
“最后一吞,还是立刻贱卖?”
“猗顿公子拿个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