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前脚刚落,方大胜便后脚出了门,说是要谋个生计,一连好几天没了音信。
暮色四合时,马蹄声踏碎了樊城客栈的宁静。一辆青篷马车卷着尘土停在门前,车辕上跳下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肩上麻袋沉甸甸地坠着。后面踱来的中年人穿着簇新的绸缎褂子,指间金戒指在灯笼下泛着油光——正是失踪多日的方大胜。
“爹!”飞飞像只小雀儿扑进父亲怀里。方大胜顺势抱起儿子。反手掩上房门时,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惊得墙角的老猫竖起了尾巴。“族人们满心疑惑的望着他,正要发问,他却却先开了口,“今晚就搬去新宅。”他压低的声音里透着兴奋,“南门边的三进院子,够全家人住。”
柳云捏着丈夫的衣袖直晃:“莫不是做了见不得光的买卖?“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像只警惕的雀儿。
“瞧你说的,是老子运气好,赌场连赢十八把!”
“有这种好事!”大嫂一脸疑惑的问。
“有句话你没听过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话总不会错!”
就这样,大家半信半疑的跟着大胜搬了家,住进了四合院,大胜一家三口住北面主卧,老母亲和几个婶婶住东面厢房,大嫂和他儿子住进西面偏房,那天,飘着细雪,北屋窗棂上剪纸还没褪色,五年光阴已从指缝溜走。
直到某个朔风呼啸的冬夜,大嫂起夜时,看见后门处两点明灭的烟火——方大胜正给一个络腮胡男人点烟,火星照亮那人左颊的刀疤时,她认出了五年前那个握着火铳的匪首。
为了证实没看错人,她留下几个字条,放在熟睡的儿子的床头,便悄悄跟了出去。
没跟多远,猴精的土匪头就发现被跟踪,故意引她进了一条死胡同,趁其不备,用长满老茧的大手像铁钳般卡住她喉咙,问他为什么跟踪。
大嫂却反问道,你是不是和大胜勾结,谋害了我丈夫;土匪头直言相告,原来当年就是他和大胜里应外合,打死了宏伟,目的就是私吞方家财产。
月光照出墙头积雪,映着大嫂眼角滑落的泪凝成冰晶。土匪头突然面露凶光,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大嫂的指甲在他手背上抓出数道血痕,绣花鞋在冻土上蹬出凌乱的凹坑,挣扎了好一会,便没有动静。
十岁的儿子大成第二天醒来,寻不到母亲,只见桌上的字条,上面赫然写着“母亲去去就回,切不要相信你小叔!”正在大成疑惑之时,叔父突然闯入房间,从后面踹来他一脚。大成应声倒地,畏畏缩缩地爬起来,愣在原地,不明所以,大胜吩咐管家给他简单收拾了行李,给了少许银两,将其扫地出门。
“你母亲是个下贱东西,和外人暗通私奔,坏了我们方家声誉。”
“你胡说,我母亲不是那种人。”大成辩解着。
“你就是个野种,不配住在方家,赶快给我滚蛋!”大胜盛气凌人,话里夹杂着侮辱。
此时,门外寒风凛冽,飘起鹅毛大雪,大成委屈的掉下眼泪,倔强的不愿离开,但还是被管家拖拽到院门口,他大喊着:“我母亲不会和人私奔,她昨晚还让我等她回来呢,你们冤枉人!”
“冤枉不冤枉,我也不知道,但是老爷吩咐的,我也只能照做,小少爷以后你自求多福吧!”管家叹了口气,还是将他推到门外,丢出他的行囊,然后狠心的关上门。
大成立在门外,冻得直哆嗦,呜呜的哭了好一阵,他虽然年纪尚小,但也知道母亲品行端正,素来不结交外人,哪来的私通对象,而且他死都不会相信,母亲会不管不顾、舍他而去,他慢慢平复的心情,抹掉眼泪,捡起行囊走进风雪之中,他发誓来要一查究竟,就算做个乞丐,也要为母亲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