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三十六计

郑合宜冷不防被她指着,一样不明所以。

曾法书连忙斥道:“你胡说什么。”

谢从安哼了一声,“这种情况下,背后的不都是个坏蛋吗?他呢?可是够坏?”

曾法书听得出她语气里的调侃,可此事联系到她自身经历,这种时候又如何笑得出来,只能尴尬着解释道:“听闻被卖进那地方的女子,只要进去了就别想活命。好一些的是宠物,次一些的是畜生,就只不是人。每隔断时日就要采买新人,若是连日不见了的,必然都是死了。还好你的那几个丫头无事。听说里头还有个脑袋不灵光,是不是被人有意骗去的?如今这结果也算得上是吉人天相了。”

“昨晚门前站着的几个,装扮格外用心,但肉眼可见是害怕的要死,原来是这样。”谢从安喃喃自语道:“只因背后之人神秘,平日里的手脚也做的隐蔽,此处官府也不敢硬闯,只这样睁一只眼又闭一只眼的,也就让他们开了这许多年?”

曾法书困惑于她说得这样明白,却又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只能跟着点了点头。

谢从安将牙齿咬碎,骂了句“离谱!”忽然记起暮雪,转向郑合宜道:“可这又关我的丫头什么事?”

这一看不打紧,只见身边的人低垂着眼,像是只刚被打落掉进了水的麻雀。她走去扯了几下袖子,才见他勉强着扑棱了起来,张口答道:“她被人骗去关了起来。”说完朝前望了一眼,“日头起了,夫人不如先往亭子里去等着。我们等等展开细说。”

谢从安总觉着他的眼眶有些红,脸上未免多了狐疑,不放心的看了眼一旁的曾法书。

那朵白莲花倒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就好像是在学良狐狸,模样十分的欠揍。

她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这二人当是有话要说,才故意要把她给支走。

前头的凉亭里,颜子骞也是一副覆手恭候的模样。

谢从安思量一回,顺从离去,却还是难掩心急,小跑期间不忘回头张望。

那两人的确在说话,可曾法书却是盯着她这里未曾转身,对郑合宜回应得十分随意。

谢从安脚下放缓,一步三回头的琢磨,直到坐下倒了杯茶,那两个没多久也就到了。

看着他们三人互相行礼,她冒出一句:“你们就这么不熟?”罢了又吐槽道:“在自己家里还要那么多的规矩守着,累不累啊?”

“累!累死了!”

曾法书一屁股坐在她身旁,放下手中折扇,长叹了口气道:“可我现在是颜氏义子,你要不要猜猜我有没有些身不由己呢?”

谢从安听他说的好笑,伸手去拨弄他头上的发冠。

这只爱臭美又爱钱的白天鹅,往日都只肯戴些金的,今日这般低调的打扮,实在是让她这个看客觉着适应不来。

颜子骞最是清楚这一日夜里这位义兄都经历了什么,瞥了眼面色瞧着不太好的郑合宜,有意解释起来:“他在你的大婚之日身着白衣,被父亲念的厉害。”

谢从安后知后觉的将曾法书又仔细打量了一回。

之前那些浮夸的装饰都不见了。一身灰袍低调的要命,玉带缠腰,也是副长安城惯见的君子装扮。

“放心,还是帅的!”她翘起唇角,抬手拍了拍他,眉目狡黠,觉察到他身上那股子忍无可忍的叛逆,实在又开心的忍不住,“妹子以茶代酒跟你道歉了。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哈哈哈……”

颜子骞先是忍着,后来也是跟着一起笑了,又给他二人添了茶水,“方才见你们聊得热络,是在说些什么?”

“还能是什么,”谢从安翻个白眼,将方才的几句复述一回,又问道:“那琉弘馆吃人,这官场上既是全然都知道又全不查问,会不会我们追下去,还是落在幕后之人的手里,最终得一个不了了之?”

曾法书眸中一亮,点头道:“十有八九。长安城自来官官相护。那地方虽然腌臜,但是去的人也不少。什么图新鲜的、猎奇的,不过都转为后头的暗巷之间来往,前头虽然看不见,可谁能跟那三个傻子似的呢。”

作为一个曾在风月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人,他的这些话自然可信。

颜子骞不明前事,只瞧见谢从安陷入沉默,便劝慰她道:“绥宁不必担心。父亲昨夜已经去信顺天府,又亲往兰台查看了不少的古书旧集。多亏郑兄处理得当,将那三人押送至顺天府大牢,又将他们的身份并入了琉弘馆,安了个违法买卖的名头,不然此次……就要凶险许多。”

谢从安瞬间听了个明白,心中的大石也轰然落地,后知后觉这一夜自己睡过了多少事,再想起方才一回来就跟那位老父亲吵架,亦是不该。

她将三人看了看,小声道:“我也不想管他们查什么案,又怎么查。但是,会不会到了最后还是要被问责啊?毕竟,他们要是没错,我就有错了。”

曾法书脸上的笑意难忍,显然已看穿了她的心思,一副我就不该信你的样子撇开眼去。谢从安只能再看向某人。

接收到信号的人终于开口了。“夫人想要如何?”

谢从安眨了眨眼,分别看过了三人的脸色才试探道:“我能继续插手吗?”

这会儿她唯独盯着郑合宜,分明是在等一个首肯。

曾法书一脸嫌弃的拆穿她,“说不能你会听吗?别装了。直说就是。我也一起帮忙。”又添上一句:“早就看那地方不顺眼了。”

谢从安觉察到这朵白莲对自己的态度变了许多。可是亲自见了他这样直白的要帮自己,不免又担心是不是良王的计谋,一时间陷入了不想放弃机会为民除害,又不想被人控制利用的纠结。

颜子骞也以为谢从安会欣然同意,没想到她默了半晌才慢吞吞道:“我觉得,你还是留在颜府吧。好好听训,学着做个贵公子,将从前的荒唐都收一收。”

曾法书对这个答复更是震惊,脱口道:“你怎么不在这儿待着?同意嫁出去还不是为了方便逃跑?”

突然间被说破心思,谢从安急得上手去抓他,“闭嘴。”

看着二人闹了起来,颜子骞惊觉当日韩玉与她也是如此。

他想了想,转向郑合宜低声道:“如之兄应当清楚她的脾气。这样好的机会,为何不直言相告,将过往之事全都揭开?”

郑合宜却仍旧沉默以对。

颜子骞好心提醒道:“她此次回来,心境早已不复从前,不论如何盘算,总是不愿示人的多,若你也不……”对上那方眼神,又叹了口气,“我并非对她了解,只是……若你等等有机会见到她在府上住的院子,自然就会明白。”罢了又补一句:“我只是,不忍她再这般辛苦,而已。”

*

今日只是个回门小宴,颜府的男丁来的倒是比平日里的家宴都齐。

看着那群纷纷上前与郑合宜劝酒的人,谢从安啧了一声。

若不是这种场合提醒,她还真忘了此人现在在长安城里可是如日中天,炙手可热。

方才拒绝曾法书是不想再被良王盯梢,可是冷不防被说破心事,她又觉得自己尴尬的要死。

其实借着成婚逃跑的事情她真的想过,暗中调查太子的目的也是为了让自己更安全一点,可是一想到那几个才来跟着她的丫头,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席间都是些油腻之物,唯独那个冰甜酒有些清爽。谢从安喝完了自己的,又去拿郑合宜的,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帮忙,却将那酒碗直接翻在了她衣袖上。

大红最怕酒污。

谢从安瞥了眼身旁已经退后认错的人,借口更衣,起身告退。

因她今日未带丫头回来,被支来伺候的还是之前的一个熟人。

谢从安见到红红就觉得这丫头似有心事,此时正好借机将人领回院子里细问。

门一关上,她便喝停了忙着找衣衫的人。

“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隐瞒,不要耽搁。”

红红一脸的哭相,几乎要忍不住了,那双手又是捏的指尖发白。

谢从安只能用回老法子作势要走,口中道:“我也没什么耐心,你不说便罢了。”

身后扑通一声,又是跪在了地上。

红红开口道:“七姑娘若当真有怜惜之意,便去与姑爷好生求情,救救暮雪吧。”

“求他?那不如你去?”谢从安随口甩出一句,见了她那小心的神色,又觉得不妥,退回坐下道:“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红红涕泪横流,又讲了个狗血故事。

她与暮雪玩的好,知道这丫头有个喜欢的人在外头,不过此事雪妈妈并不知情。

“……雪妈妈只说昨夜的歹人是暮雪头上遭来的横祸。我却觉得那人必然是杵河巷西那个卖菜家的何老二。只是,我,我只是不敢说。”

“为何不敢说?”谢从安烦躁的很,“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隐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