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8章 柒拾玖·在星辰中挣扎(下)

祈铃。

嘿,祈铃。

你好啊,祈铃……们。

“哈……哈……”

祈铃在奔跑,她能够听见自己的喘气声,因为运动而出现的喘气声,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在跳动,因为运动而跳动,她的血液在这个夜晚变得温热起来。

很熟悉吗?很熟悉,现在发生的一切,她所扮演的角色,一切的一切都太熟悉了,这就像是卡昂佛尔的翻版,但这又如何呢?她完全可以做出不同的选择。

比才说,这座城市之中她看见的每一个人,都是罗曼口岸的投影。

也就是说,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罗曼口岸的人,那些人和她不同,她还保有自己的记忆,她记得,她当然记得,所以她是特别的,她为什么要等待?她为什么要等到那所谓的时机到来,她可不想再一次停留在小小的空间之中。

一个‘无信仰者’,在拉芙兰是几乎不存在的,他们从小开始被灌输的理论知识和世界观已经搭建出了一个信仰天使的平台,不论是什么人,从一出生就开始接受相关的概念,哪怕是再怎么不坚定的人,也会有一个信仰的天使,信仰的强度可能有轻重之分,而信仰本身定然存在。

“我又不是你们拉芙兰人。”她一边奔跑着,一边说着,“我为什么要信仰那些天使?我凭什么要信仰那些天使?”

叮。

洪流从遥远的地方涌来,它们穿过一切的建筑物,穿过一切的人,然后,触及到了祈铃的身体——它们穿过了祈铃的身体,然后涌到远处。

——拉芙兰,德尔塔频段。

“那么,重新梳理一下。”兰斯·德维斯说,“现在,主要的频段有‘三个’,罗曼口岸的频段,艾德文的频段,以及洪流的频段,洪流会帮助我们筛选出在这三个频段之中仍然清醒的人,只有那些融入到了罗曼口岸和艾德文这两个频段之中的人,才能够在洪流之中固定。”

“……可是我没有看到任何异样,主教,有没有可能会有人在第四个频段之中?”

“从正常的概念上确定,不会,我们已经覆盖了整个罗曼口岸,换句话说,只要是在罗曼口岸之中的人,都会被投影到艾德文之中,而这些人都会有一个同样的频段……‘一个人’对应‘一个频率’,处在一个‘共同的频段’之中。”

这便是常理。

叮。

兰斯·德维斯站在原地,刚才,就在刚才,有什么东西穿过了他的身体,洪流?不,并不是洪流,而是一个活动的东西,和他处于不同的频段之中的‘东西’,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或者说,那个东西在这一个故事之中扮演的,是什么东西?

“……我们高歌您的名讳,我们高歌您的恩泽,我们高歌你所做的一切,您能够做到的一切,您所赐予世界的一切,请您告诉我们,我们所得到的,我们所拥有的,阻拦在我们面前的,一切的一切,一切的一切,还有一切的一切。”

他将提灯放在地上。

“主教?”

“正如我所说的,从正常的概念上不会出现多余的频段,但事情总会有一些意外,负责‘频段’这个内容的并不是我,所以,在这种地方出现一点偏差也是正常的。”

喔。

——于是,在这里,出现了‘这个东西’。

祂站在这座城市之中,祂就站在这里,是祂吗?是祂吗?请回答我,现在在这里的真的是‘祂’吗?能够看见吗?能够感受到吗?

——谁知道呢?

兰斯手中的提灯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在他的背后,一只羽翼展开,只有一边的羽翼,那洁白而镶嵌着羽毛的羽翼,那羽毛并非是柔软的事物,而是一种锐利和张扬的、泛着某一种金属光泽的东西,这一只羽翼在兰斯的背上生长,它的末梢嵌入到了兰斯的血肉之中。

叮。

那朦胧的外壳并没有阻拦肉烛的光,倒不如说,被这一层朦胧的色彩拆解之后,那些光泽变得更加混乱了,那白色的羽翼将兰斯的身体托起,那连接的部分拉扯着他的血肉,将他抬高到楼房之上。

兰斯·德维斯,男,卡尔蒂安兰斯大教堂主教,万军的信徒。

觐见天使之人。

“这里确实存在着一个多出来的频段。”兰斯说,那浑浊的声音在他的喉咙之中挤压着,这种声音被拉长,然后重新拼凑,他看向远处的那个建筑物,那个名为‘懒惰’的精神病院。

“乔治·比才,我们之间的交易似乎并不包含这个部分。”

他伸出手,朝着那个建筑物拉了一下。

——于是,整个艾德文的外环改变了。

建筑物如同积木一样被打散,他选中的那精神病院被从遥远的地方拉扯过来,在这一条路径之中的所有建筑物全部避让,为这一个精神病院让开了道路,这是一种规则和混乱交织起来的变化,在建筑物活动的时候,一切都是这么混乱,但在建筑物停下的那一刻,在精神病院停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一切又显得如此和谐。

艾德文的格局被改变了。

羽翼将他放在走廊上,是的,此时,精神病院的走廊就在他的脚下,所谓的围栏和墙壁在他的面前都散落开,朝着他的两侧避开,为他腾出了一条行走的道路。

羽毛落在地上,又猛然飞起,那些羽毛编织出绳索,缠绕在那位祭司的手上,将他从地面上拉扯起来,放在了兰斯的身旁。

“……什,什么东西?”

“信仰。”

兰斯沿着走廊行走,整个精神病院的内部都随着他的意愿重新搭建,那些房间避开,让这一条走廊能够一直延伸,而在不远处,他的目的地就这么呈现在了兰斯·德维斯的眼中。

那一间房间。

此时,房间的门是敞开着的,那一位看守也站立在门前,在看见兰斯出现的时候,看守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仅仅只是站在这里。

羽翼收拢起来,收束在兰斯的背后,那只有一边的羽翼看起来并不均衡,不过好在他用另一侧的手提着那一盏肉烛,至少,从现在看,似乎稍微平衡了他的模样,一边是羽翼,一边是肉烛,他在走廊上行走,四周依旧在打乱重组。

祭司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看见的一切,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过于……令人震惊了,这种脱离了自然的景色,对一切肉眼可见的事物进行编织的力量,这就是恩泽的力量,将城市打散,将建筑物重组,这一种力量对于‘人’来说还是太过于超常了。

“只是投影的一点利用。”似乎是看出了祭司的异样,兰斯开口说道,“也就只能在这种地方表演一下了……这种控制只能够运用在投影之中,当然了,如果你在阶梯上行走到一个更远的地方,那么,在现实之中完成这一切也是有可能的。”

阶梯。

那就是觐见天使的道路,这一层又一层的阶梯。

他们穿过了那敞开的门扉。

“哟……哟,稀客。”

祭司听见了一位女性的声音,他看见那位女性就在那里,被大量的锁链拘束在牢房之中,而在穿过那一道门扉的时候,祭司感觉自己走入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四周回荡着某一种震颤的声音,他的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在这个牢房之中形成了一种震颤的共鸣。

那位女性有着一头蜷曲的长发,看起来并不算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典型的拉芙兰面孔,深邃的眼睛,瘦长的脸型,以及……因为缺乏光照而苍白的脸。

祭司看见,那如笼子一般的拘束覆盖在那女性的嘴上,在金属之后,血液的颜色已经暗淡了下来。

“我给你的要求应该是两个频段,对吧?”兰斯说,“我那个地方,以及这里,你只需要负责这两个频段。”

“我已经完成了你的要求。”

“比才,乔治·比才,如果你安分守己的话,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兰斯轻轻敲了一下栏杆,在震颤诞生的瞬间,那些锁链将比才提起,这是‘最初’的拘束,也是在一次震颤足以产生频率的时候,将比才固定在‘这里’的方法。

“出现了意外状况?”

“一个可能的频段。”兰斯朝着比才靠近了一点,那些栏杆分散开来,他再向前一步,现在,他和比才的距离已经十分接近,“告诉我,在这座城市之中,那些被洪流包裹住的人在哪里。”

“喔……你是不是有点高看我了,兰斯大主教。”比才挤出一个笑容,“我得提醒你一句,我可找不到那些人,事实上,我根本没有办法做到你说的那些。”

……是的。

那些枷锁就是最好的证明,只要那些枷锁依旧束缚着比才,那么,她就无法真正意义上展现自己所拥有的那一份恩泽,只要频率到达一定程度,这些枷锁就会发挥出作用,将她带回到这里。

也就是说,即便这座城市真的存在一个处于额外频段之中的人,那个人和比才也没有任何直接关系。

“没关系。”

兰斯说。

他背后的羽翼在牢房之中展开,触碰到了那些枷锁。

于是,轻微的震颤声响,穿过牢房的墙壁,朝着四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