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对壮男人使了个眼色。
“老六，你也跟过来些。”
被叫做老六的壮男人看了看杨月。杨月半坐在地上，斜倚着石壁。她双手的绳子虽然已经磨断，为了不让他怀疑，所以她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
老六放了心，但仍然威胁道：
“你放老实些，莫要打么子鬼主意撒。”
他们慢慢走向洞口。
山风呼啸，洞里柴堆已经燃烧殆尽。最后一丝青烟也飘散在山谷。洞里温度很快降下来。疯婆婆在洞口站住了。她手里仍然紧握着砍刀，却回过头来问。
“地震那晚，剑平说怕山洞塌了，要去把东西拿出来，然后，他再也没得回来。是不是你把他害了？”
“哼，”老头子干哼一声，警觉起来，“你问这些事情做啥子？”
“剑平说过，他要跟大民和子义一起上交国家。可是剑平和子义都不见了。是不是你把他们害死了？”
“这些事你莫得怪我，杨鸿州没死，他后来调到外地咯，沐剑平……”老头子深吸一口气，“是他想害死我哩嘛！”
他拉开上衣，露出左边胸膛，靠近心脏的地方有一个暗红色的圆形疤痕。
“你看，这是他朝老子开的一枪。老子差点死在他的手里。”
疯婆婆看着那个醒目的疤痕，疑惑地问：“你莫鬼打胡说，剑平哪里弄来的枪撒？”
“是我的枪嘛！”老男人不耐烦地说：“他把我引到矿洞里想要害老子，我的枪被他抢了去，他冲老子开了枪。他以为我死了。”
他回想起那些久远的往事，如梦魇般让他忍不住战栗起来。
“后来地震把山洞震塌了，我在洞里看不到光也找不到洞口，到处是落石。我不晓得我爬了多少天，昏昏沉沉，渴了喝石缝里的雨水，饿了吃泥缝缝里的蛐蟮，还有老鼠。”
他喃喃地说，诡异地笑着，“你知道蛐蟮吃到嘴里是啥子滋味吗？还有带毛的蝙蝠和老鼠，咬到嘴里，它们还在动还会叫……”他在笑着，那张干瘪的脸因为这笑容扭曲起来，变得非常阴森而恐怖。就连一边的老六都忍不住害怕的哆嗦起来。
“老大，你——”他说。
“老子是死过一次的人。”老头子忽然恶狠狠地瞪着疯婆婆大声地说，“我死过一次！我不晓得我在地道里爬了多少天，醒来后我就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变成这个鬼样子。我不能见光，看见日头眼睛就变成睁眼瞎，你看看我的手——”
他伸出一只手，左手。这只手又黑又干，像一只风干的鸡爪子，指甲像麻花一样全都弯曲着拧在一起。并且手背上长满了一层黑乎乎的毛。
“你看哈，老子是人还是怪物？”他冷笑着，“莫得怪我！这些也是你们害的！”他说，“沐剑平跑了，却没得跑出洞，他就死在那里面。他没得老子命大晓得不？”
他发出桀桀的怪笑，忽然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疯婆婆的手。他那身形完全不像七十岁的老人，疯婆婆根本没有防备，手里的砍刀应声落地。
“你放开我，放开我！”疯婆婆猛烈挣扎起来。老六一步抢上前，把她的手反扭在背后。
杨月大吃一惊，猛然站起身来，她扯掉嘴里的布条，抄起地上的石块就想冲过来。
“咦？”老六诧异地叫起来，“臭婆娘，你本事好大哩嘛！你又是咋着把索索解开的撒？”
他一只手牢牢钳住疯婆婆的手腕，另一只手从腰里抽出一把匕首，抵在疯婆婆咽喉处。在他面前，瘦小的疯婆婆就如同一个婴儿，丝毫动弹不得。
“你还要过来救你妈妈撒？你救你妈妈个九曲麻花命撒！”
他比划着割破喉咙的样子。
“不信你来试一哈！试一哈，老子今天送你娘俩上路撒！”
“你莫乌嘘呐喊个木完！”老头子眼里精光四射，凶巴巴地说。
“你看着她俩个，东西一定在洞里面，我去翻找一哈，一发式就过来。”
他转身走进洞里面。
杨月的脑子里就像掀起了狂风巨浪一般，她眼睁睁地看着妈妈佝偻着身子，头发凌乱的耷拉着，两只胳膊被反扭着。她一动都不能动，只有嘴里不停地乱叫乱嚷着。
“你放开我！放开我！”疯婆婆喊着，眼睛蓦然看见杨月，突然又大喊：“月儿，月儿快跑！快跑，不要管我！”
杨月的泪哗哗流下来。妈妈认得她！妈妈根本就没有忘记她！可是，自己却无能为力。她哭泣着，她救不出妈妈！她不敢拿妈妈冒这个险。
“莫要鬼哭狼叫！莫要淌猫尿！老子今天实在是鬼火戳得狠！”老六不耐烦地用匕首刀背拍拍疯婆婆的脸，“惹火了老子，一哈哈把你俩丢到下面去信的么？”
“你们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就把我妈妈放走嘛！”杨月哭着哀求，她知道哀求无用。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要救出妈妈。
“我妈妈年纪大咯，走不得山路，我来给你们当人质好哩嘛！”杨月哭着。她想，他们找到了东西也不会轻易放他们娘俩走，因为警察可能包围了这里。歹徒留下她们无非就是当做人质。
“贼婆娘你精明的狠，绑你几次你都把索索解开。”老六冷哼一声，“你啷么多鬼花样，谁晓得你会玩啷一出？不如这疯婆娘安逸撒！”
“你们就是拿到东西也跑不出去的，警察把这里都包围了。”杨月说。
“包围？哼！”老六阴着脸冷哼一声，“这里的洞千千万万，莫非警察像穿山甲会钻洞撒？老子带了东西从这山里转几转，神不知鬼不觉就出了山。从广西十万群山里兜的几兜，越过国境线，老子就到国外享福去咯！”
他越想越美，哈哈笑起来。
“你与她鬼打胡说的啥哩嘛！”一声呵斥，老头子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从洞里钻了出来。
“东西找到了吗？老大？”老六惊喜地问。
“疯婆娘狡猾的狠哩！这些东西都藏到背篼里，上面都是蝙蝠屎。”老头子喜形于色，“不过还是被我找到了。你看——”
他摊开手，他的手里托着一件很奇怪的圆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