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静春山空

查星星的信息让老沙不由得笑了。

在这个世界上,男女之间有两种关系是可以放弃的,一种是附庸,这只会彰显对方的强大和自己的软弱;另一种是替代,在这种关系里,一方始终只是对方的备胎,只是有的时候装到了车轮上用,有的时候放在后备箱里,但就算装到了车轮上,司机也总会想着换掉,因为备胎始终比正常胎小一号,尺寸不对,舒适感和体验感都不强。

这次上海之行,打开了花和尚的新世界,他很近距离的接触到了无数次幻想中的人,却不知道这种近距离是他人为缩短的。

并排停在站台上的两列火车,虽然短暂在此相遇,其实彼此都在不同的轨道上,终究会分道扬镳。

花和尚这列火车从上海回来后老想着再靠近那一列火车。

在花和尚眼里,这是他的梦想;在老沙的眼里,这是花和尚的梦。

梦想可能会照进现实,但梦绝对不会照进现实。

世界上没有两条相同的轨道,也不会有同时开出两列相同目的地的火车,花和尚的这个梦注定了不会实现。

可惜,花和尚梦还没醒,但查星星却梦醒了。

所以今晚查星星的信息有两层意思,一是辩解,她查星星不可能是别人的替代品,二是宣告,她查星星不可能做别人的替代品。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在花和尚身边充当的角色已经形成了事实上的替代品,无论她承认还是不承认,她肯定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否则她也没必要向老沙再发这个信息。

老沙慢悠悠的往家走,心里却如同大江大浪在翻涌,他有点期待明天早点到来,按老沙的看法,在明知花和尚把查星星当成替代品,而查星星又不想做替代品的情况下,查星星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分手,只有分手才能了断她和花和尚的关系,回到最平等的状态。

分手了,查星星就自由了,这是老沙最真实的想法。

这是老沙的期待。

回到家,躺在床上,老沙很想回一下查星星的信息,他想问问她的打算,但又怕过于明显,把自己沦落到被动的局面,信息码了十几遍,心里就犹豫了十几遍,信息也就被删了十几遍,他不想过于显示自己在有意靠近。

在老沙看来,任何一种有意靠近都是图谋不轨。

老沙还是决定回复一下查星星的信息,仅仅是出于礼貌。

老沙说:祝你好运。

发完信息后,他却无法入睡,开始是觉得身体空空的,然后是脑袋,最后是心里,他望着枕头边的手机,如同安静的自己那样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但这个世界是不安静的,楼下的叫卖声开始彼此起伏,那里热闹得很。

老沙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过去参与这份不属于他的热闹,一是他本不喜爱热闹,二是口袋的钱包不能支撑他参与这个热闹;但今晚他却想融入。

老沙拿起手机给唐老发了个信息:在哪?

几分钟后,唐老发了一个定位,说:过来玩,我请客,有美女。

老沙笑了,唐老总是能透过问题看本质,用简短的话给足了老沙台阶,显然定位是告诉老沙他在这个地方,而后面九个字完全就是解决老沙的后顾之忧,过来玩是邀请,解决老沙的师出无名;我请客是解决老沙的囊中羞涩;而有美女完全是给老沙上一道无法拒绝的理由。

试想,谁会拒绝有美女的场合呢?

所以老沙欣然起行。

像极了一千多年前的某个夜晚,苏轼寻张怀民。

虽然张怀民是男人。

唐老也是个男人,但他身边有女人。

唐老发的定位是这个城市的双子星,一座外人都以为是地标性的建筑,号称可以看见云端,老沙要去的地方就叫云之端,位于这栋楼的最高层。

老沙到了那却发现整层好像在装修一样,装修布将电梯口团团围住,只留了一条道,老沙有点不确定的沿着道往前走,走到最后却到了消防通道,不得已只能打电话给唐老,电话未接通,却听见唐老在电梯口喊老沙,老沙走了过去,才注意到在电梯口旁的装修布那有一个隐形门。

跟着唐老走进去,里面很幽静,首先是没有人,看不到任何人,要不是老沙身无分文,他都怀疑唐老把他骗到这是想谋财害命;其次是没有声音,如果不是踩在地上有重感,老沙都怀疑是在太空,虽然踩着地板,都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是被特殊处理过的;最后是没有光,准确的说是没有人工灯,那光是月亮的光芒,却看不到月亮在哪里。

走到最里端,唐老推开了一扇门,一个大厅里分散着坐了四个人,一男三女。

这时老沙才真的相信唐老的话,确实有美女。

但让老沙更惊奇的是那男的,都说美女野兽,这男的长得就像野兽,坐在那一动不动,一身腱子肉,但肚子超大,一看就是吃货,眼神很犀利,看着像要吃人一样。

唐老指着那男的对老沙说:那是天朋。

又指向另一边的三位女性,说:这三位是天朋的朋友,这是晓晓,这是小白,这是小桃。

然后唐老拍了拍老沙的肩膀,对他们四位说:这是我哥,老沙。随后把老沙引到沙发中间坐下,老沙这才发现,这个房间是270度全透明的,可以看到整个城市。

老沙坐下不久,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服侍生端着一杯鸡尾酒到了老沙的面前,唐老说:尝一下,它叫金汤力。

三个女孩中相对活泼的小桃看了一眼老沙面前的鸡尾酒,又看了一眼老沙,笑着调侃道:看来沙哥是个有故事的人啊,有什么感情上的疑难杂症需要我们三姐妹帮你解决的没?

老沙看了一眼小桃,想从她脸上找到她话出此言的原因,但小桃只是在笑,老沙只能试问道:何出此言?

小桃说:沙哥进来坐下后,除了刚刚打招呼的时候看了我们三个一眼,此外再没有正眼瞧过我们,我们对自己还是比较自信,那说明你不注意我们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心里有人,对不对?

老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心想这人是属猫头鹰的吧,眼睛像扫描仪,比狗鼻子还灵。

看着老沙这副囧样,唐老笑了,指着小桃对老沙说道:别听她胡说,她那是诈你,其实就是看你喝金汤力。

老沙疑惑的看着那杯鸡尾酒,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唐老又说:这杯酒又叫渣男酒,但也叫暗恋酒,她不敢说你是渣男,就只能猜你暗恋着一个人。

老沙很惊讶,他惊讶的不是小桃的猜测,也不是唐老的解说,而是唐老的洞察力。

那杯酒是唐老给老沙点的。

老沙在此之前从未和唐老说过他和查星星、花和尚之间的事情。

老沙觉得他在唐老面前像个没穿衣服的傻子,本以为他隐藏的很好,其实只是自欺欺人。

老沙决定好好和唐老聊一聊,所以很快他就和唐老窝在角落说起了他们三人的故事,唐老全程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在听到查星星和老沙在楼顶抽烟的情节时,也只是默默的看了一眼老沙。

老沙说完后,唐老端起酒,喝了一口酒说道:他们俩必分,花和尚定后悔;然后看了一眼老沙,又说:你应该放弃。

老沙不明白。

唐老说:放弃就是进攻。

唐老继续说道:查星星是个好胜心很重的人,从她发信息给你否认当备胎就可以看出,这种人你越放低自己,越看不上你,你只有放弃,不主动去找她,冷落她,她才会对你产生好奇,自然而然越会想知道你的想法,这样你们才会旗鼓相当,让你成为她势均力敌的对手,你来我往才会变成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老沙再一次被刷新头脑,唐老的话一下子把他拉回到理性的一面。

人有的时候,其实不是不理性,而是感性过于执念。

唐老接着又说:更重要的是花和尚一时不会善罢甘休,他现在还在云端,等他回到地上,他才会醒悟,必然会去找查星星;你现在放弃,可以避免引火烧身。

唐老说:所以,你得回避,让他们俩先把自己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