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离世

一个老人站在土炤前,他穿一身蓝色布衫,手里拿着一把渡银的梳子,梳子的齿掉了好几根。其实他的头发已经没有多少了,但是他仍然固执的用掉了齿的梳子,一下又一下的梳理他那稀疏的脑袋。

“咳,咳,咳”他停下了梳头,右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喉咙一阵翻涌,一口浓痰被含在了口腔。只见他全身的力量集中在了嘴上,一用力,一条抛物线至口中喷出,准备无误的投进了灶膛,松针跳跃的火苗迅速地将浓痰吞噬。

“我在4岁的时候,差点就死掉了。”他沙哑着声音说道。他说话的对象是我,他是我爷爷,他说他58岁。那一年,我13岁了,很快我就要去镇上读初中。爷爷有7个孩子,除了我的父亲读了高中,其他孩子并没有读很多书。父亲曾经是家里的希望,爷爷把家里的房子、莲子都卖了,最终父亲却没有继续走读书的路。不过,所有的孩子都遗传了爷爷繁清老实本分,善良憨厚的个性,一辈子平平淡淡,生儿孕女,也都幸福了一生。

“等你上初中,爷爷每个星期都给你炸泥鳅,让你带去学校吃。”爷爷说。火光印在他脸上,把他原本如干核桃一样憔悴的脸,照的健康又红润。说完,他朝四周看了看,确定除了我没有旁人后,伸手从柴垛底下掏出一个盐袋子,里面是鼓鼓囊囊的烟丝。自家种的,自家烤的,也是爷爷自己一刀一刀切成细丝的。爷爷有肺结咳,不能抽烟,只有我知道他每天还是在抽。这是我跟他的秘密,作为交换,他给我讲了很多很多故事。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姐姐和姐夫,他的秀莲,以及他和奶奶。

可惜我没有等到他给我炸的泥鳅,一次都没有。那一年的暑假,我去了外婆家,等我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中时,家里只有奶奶一人。

那天,是端午节,也是爷爷的生日,桌上的肉丸还冒着热气。奶奶说,爷爷和爸爸去镇上的医院了,晚上回来大家一起过节。那个端午节,打工多年的爸爸在家,说是爷爷老了,要回来照顾老人。爷爷不节制的抽未经过滤的散烟,使得严重的肺结咳,引起了其他疾病,不到60的他,看起来像是七旬老人。奶奶恨极了香烟,即使烟叶是我们家经济的主要来源。而父亲,叔叔,我们整个家族的男人没有一个人会抽烟。

他生日的前一天,爸爸让他在家休息。闲不住的他,独自一人去了溪边,那里有一片茂盛的野生芋。那些芋头的叶子肥厚,宽大得像是一把伞,把地面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俯身低头割芋头叶,准备带回家喂猪的爷爷,没想到里面卧着一条蛇。即使爷爷迅速地用腰带将伤口扎实,也还是没有阻止毒素的蔓延。

爷爷被送去了医院,而后回家途中去了小姑姑家,一口血吐在了姑姑家床上,染红了姑姑结婚时候娘家做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