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冷了！”
周详刚坐回车里，就喊了一句，接着下意识地跺了跺脚，搓了搓手，并用哈气暖了暖手。
让他打探消息，脸都被冻僵了，看不出是欣喜，还是毫无所获。
冬夜寒风刺骨，透着一股仿佛要将人挤压成冰坨的力道，还好车内的暖风开足了，车内的空气与外面的北风凛冽别有洞天。
大家都没有说话，眼睛始终注视着火光冲天的现场。每个人的脸，都被那惨烈燃烧的烈焰映红了，火焰在眼仁里忽明忽暗地跳动。
但是何志伟和王必成的耳朵却竖着，他们当然不是兔子，但在这种氛围里，能够感受到他们是在静候“包打听”打探来的消息。
但他们矜持着就是不问！
周详也一反常态，静静地看着前挡风玻璃。
车内似乎出现了故意的冷场，反倒是“石佛”王必成忍不住了，他问：
“‘详子’，打听到什么了？”
周详犹豫了一下，把头伸向了驾驶位，看着何志伟一副装死的脸说：
“‘何哥’，我刚出去，就在警戒线外看见章记者了。”
“什么？什么？她真在这？”
何志伟心里一紧，他紧张地扭过身追问，难道章一楠真到了石盛豪的别墅？发生爆炸后逃了出来？
何志伟心态有点儿崩。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懂。
“怎么了？”
周详被何志伟的样子吓到了，他知道章一楠昨晚参加了石盛豪的公司年会，但是第二天凌晨三点却出现在石盛豪别墅的爆炸现场外。难怪何志伟反应激烈。
但这话周详也不敢问啊，即使是“包打听”也不能问这么傻的事啊！
问完了，一定会挨砖，真板砖！
“她没死？”
何志伟心里憋出了火，怨气随口溜了出来。
“她死？为什么啊！”
何志伟的狠话把周详搞蒙了。
“哦，睡着了，撒癔症！”
这样的解释无异于睁眼说瞎话，何志伟坐正了身子，假装揉揉眼睛说，他想把话撤回来，但覆水难收，大家都听出了原味。
“您睁着眼睛睡觉？”
周详不是想贬损何志伟，他试图岔开话题减少尴尬，每次他爸骂他换台，他总觉得不服气。
“去一边儿去，我没那么老！”
何志伟借坡下驴，对应着逗了一句。
“对不住，‘何哥’，我真没说您老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爸本事大，能边看电视、边打呼噜，还不忘骂我！”
周详觉得他爸有特殊能力。
“‘宾子’是说你爸像哪吒一样，三头六臂，一心三用！”
王必成替李宾解释着冷笑话。
“当然不是啦！但他确实可以一心三用，边看电视，边打呼噜，还能知道我和我妈在聊什么，偶尔还可以插一句话。”
周详不愿意得罪李宾，他的资历比崔鹏都老。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何志伟不想再继续讨论老人的话题，他冷冷地问。
“她说她刚来。”
周详靠回座位，由于暖风开得太大，噪音较大，他本能地提高了声音。
“她和谁在一起？”
何志伟不信她刚来，只是他不知道此时章一楠与谁在一起，是石盛豪，还是尉迟文號？
何志伟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章一楠出现在石盛豪家的预判，他宁愿他们去KTV嗨歌后，然后知道爆炸火灾赶过来的。
何志伟借着前挡透过来的火光，看了看自己那块老手表，快凌晨三点了，这真是玩嗨了啊。
要是真从燃烧的别墅里逃出来，她的命真大！何志伟庆幸只是与她在恋爱中，离了又离，谁还会相信爱情呢，何志伟想的有点远。
“有围观群众，也有记者，还有一大帮凑热闹的网红在搞直播呢。”
周详没看见她周围有石盛豪和尉迟文號，但他也不敢主动说，那是在揭人伤疤。
“那里都有他们，这些网红太讨厌了，怎么没人赶走他们？”
李宾觉得现场秩序管理混乱，怎么能让网红碰瓷火灾事故现场呢！
“他们在警戒线之外搞直播，不算违法，警察也管不了。”
周详无奈地说。
“怎么管不了，把警戒线外推100米，如果不够，就再推100米，让他们拍不到现场照片！”
李宾说出狠招应对。
“多推几百米就需要更多的警力来维持秩序。”
何志伟知道现场警戒范围越扩大，付出的社会成本越高，但是放开可以吗？
“只要有一个事发地点的路牌，他们都能炒成热搜！”
周详知道限制只会让热点更热。
“那就封他们的账户，让他们做不了网红，吃不了这种黑心钱。”
李宾觉得这些人无孔不入，比过去的狗仔队更疯癫，不同的是，他们谁的坟都刨，什么事都敢报，触及到社会的方方面面，犄角旮旯。
“章姐的直播账户不也被封禁了三个月吗，其他人还不是照样到这里进行直播。”
周详觉得封禁视频直播账户，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这些人不睡觉吗，比咱们都早到现场直播报道，这速度让传统媒体怎么活啊。”
“石佛”王必成看着远处的火焰终于又插了一句话，视角独特，人越多他话越少，他社恐。
“社会需要快速准确的讯息，网红需要流量，二者相得益彰，挑战了传统媒体。”
何志伟暂时忘了章一楠，加入了话题，他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话题转到了这里。
自媒体时代来了，虽然会有人觉得不胜其扰，但它是趋势，没人能阻挡得了。
“他们博眼球，骗流量，传播虚假信息。”
李宾愤愤不平地说，虽然他看到的只是树木，没有森林。
“还是适者生存吧，事件被演义的多了，真相就真模糊了，以讹传讹，谣言四起，但打败谣言的还是靠真相，说不出真相，谎言就会蔓延，这就是悖论。”
何志伟认为传统媒体不被取代，就需要改变，“ai”来了，“适者生存”达尔文进化论依然适用，“活下去”不是口号，而是进化法则。
“‘何探’，章记者埋怨您了！”
周详岔开了话题，小心翼翼地说。
“她还好意思说我？”
他和章一楠的战火从下午延续到现在。
“说您小心眼，试图操控她，不让她参加盛豪公司的年会。”
周详有些胆怯，他在后排看着何志伟。
“真是该死！”
何志伟终于不忍了，章一楠不顾劝阻，不仅接受了尉迟文號的邀请参加盛豪公司年会，还与他们一起KTV嗨歌了，现在又在石盛豪别墅旁出现。
何志伟的愤怒是正常的，这和所谓的控制欲无关，和人格霸道也无关，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儿，有第三个人存在其中，就过于拥挤不堪。
“‘详子’，你不是告诉老何，不让章记者去参加盛豪公司年会的吗？”
王必成揪着周详下午的话说。
“我是说了，我觉得他们动机不纯！尤其是尉迟文號装模作样招人烦，宴无好宴这不就应验了吗。”
周详有点儿硬拗。
“你是马后炮，你只说尉迟文號装模作样骗女孩子！”
李宾晚上回来值班后，听到周详说了不止一遍。
“尉迟文號就是这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对了，‘何哥’我闻到章姐身上酒味和烟味都很重。”
周详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火上浇油，但在周详眼里，何志伟就像个兄长，他不能不说。
“刮这么大风你也能闻到？”
李宾质疑周详。
“我在她的下风口。”
周详解释着。
“唉，她想多了，我哪能控制得了她啊！”
何志伟停顿一下，双手握着方向盘上，扭头看了一眼周详。
“石盛豪真是有毒！”
老必突然冒出了一句，接着解释说：“从罗钺銘遇害，到石盛豪家爆炸燃烧，这中间经历了多少事啊，‘事出反常必有妖’，还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一点大家都知道，雪球越滚越大，看着眼前的火焰，大家本能的感觉危险越来越近，心底一阵阵的发凉。
昨天查骆秉承的购房合同有关，何志伟不知道与现在的大火有没有关系，但他感到危险的脚步更迫近了…
嘀哒！嘀哒！
自己身上也绑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
随着恐惧感的扩大，他突然发现自己不那么恨了。
危险是一个人的，章一楠不该被卷入。
武局让记者跟踪采访，是想借力打力，想要用章一楠制衡骆秉承吗？
何志伟说不准，也猜不透领导的意图，但老必刚才说石盛豪有毒，让他突然警醒，也许自己也带毒。
“‘详子’，你该把章记者带进来。”
李宾扭头对着旁边的周详说，这么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让章一楠独自被阻隔在警戒线之外，有违常情，即使是她参加了石盛豪的公司年会，她也不该被冷遇。
“我哪敢擅自做主把记者带进警戒线。”
周详苦着脸说。
“那我去吧。”
说着李宾就要下车。
还没等何志伟阻止，驾驶座的车门突然被打开了，一阵冷风瞬间顺着何志伟的后脖颈子刮了进来，着实吓了何志伟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