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公赋芧,曰:'朝三而暮四。'众狙皆怒。曰:'然则朝四而暮三。'众狙皆悦。”
——庄周《庄子.齐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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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离开林子,李默的神情落寞,低头垂眸一路往养殖的池塘走去。一个晚上都在收拾烂摊子,初晨破晓,他才一身疲惫地朝家里的方向走去。
路上碰见慕添宇,他肩上正扛着锄头。暴雨带来过多的雨水,始终得去挖一下渠,让水流畅,以免把农作物淹死。
“你家池塘还好吧?”慕添宇关切地问,虽然算是客套话。谁不知道,暴雨给李家带来多大的灾难。
李默抬头,两眼空洞无神望着他,苦笑一下“就那样。”
他佯装自然地说“呃!你家花容有放假回来吧?”
慕添宇想着他两是同学,平日里有走动,并不怀疑什么,坦诚地说“她回来了。不过我出门到时候她已经去周城了。”
“哦!”李默淡淡回应。瞅不出半点情绪,就淡淡地。
慕添宇瞥见李默憔悴的脸,眼里血丝稀疏可见。径自开口说道“你也辛苦,回去休息吧!”
两人聊了两句便分开。
哼!果然没良心。
李默心里堵得慌,胸口如同卡着一块大石头,不上不下。
不知,这一回,却大病一场。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到衰时,怎么都衰,喝水都塞牙缝。
他并非察觉,慕添宇中途转过身来,望其颈背,眉头一皱。这李默跟慕花容,是怎么回事?总感觉有什么事儿要发生,眼皮子跳个不停。
……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去了半个月。
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光怪陆离村妇孺皆知,奔走相告。
慕花容带回一个男人。
“妈,我相好。”她满脸笑容,手指了指站在旁边的一个男人。
男人观望四周的环境,眼底的嫌弃以闪电⚡的速度,隐藏起来。蹙起的眉,稍稍可见他的态度。
他见慕花容指向他,回神朝慕母欠了欠身,有点尴尬。“阿姨。”
抬头审视自己身处的局势,哎!真不利。
慕添擎如利钩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像是勾魂夺魄的黑白无常。
慕添宇显得漫不经心。
慕月貌两食指不停地轻碰,无所谓的天真无邪。
眼前的慕母,倒不像是做主之人。
“妈,你们杀鸡了吗?”邻居陆家养了不少鸡,慕家亲戚来,总会去陆家买几只来宰着吃。
回村前,慕花容跟亲妈说过了,会带朋友来,记得提前烧水杀鸡。
慕母哪知是男性朋友。
气正堵在胸口呢。
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当然。”转身,走向厨房。
刚才的局势,瞬间瓦解。
慕添宇及慕月貌,到厨房帮忙。
只留下慕添擎与那男人一搭没一搭地聊。
“大哥,我们想结婚过日子。”慕花容瞅了旁边男人一眼,望向大哥慕添擎,小心翼翼地问。
慕添擎当着客人的面,只好客气地说道“你们想好就好。”
慕花容又搂紧男人的手肘,声音像欢快的喜鹊,“看,我哥答应了。”
长兄如父,大哥答应了,其他人就没辙。
……
吃饭期间,慕母吃饭发挥农村妇女的好客特质,往男人碗里夹鸡腿。惹得慕花容恼声道“妈,他还不是你女婿,你就偏心了。”
男人脸色一滞,随即扯着笑“谢谢,阿姨。”
我能不谢吗。
吃饭的筷子怎么能往我碗里夹菜!
瞧见慕花容心情无限好的样子,他前两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们两个是酒吧认识的。
发工资那天,慕花容室友提议去周遭的酒吧嗨嗨,毕竟成年人了,总不能天天呆在屋里发霉。
那年代,所谓的酒吧,不似现在豪华。墙上贴纸稍微露骨的海报,震耳欲聋的音乐,昏暗的光线,舞池里摩肩擦踵的人。
模糊中的面孔,最有吸引力。。
成堆的男子,叼着烟,方方正正的头发,符合年代感。
女子算不上妖娆,浓妆艳抹在朦胧的灯光里,愈发充满引诱。
第一次去,慕花容内心忐忑不安。像担心被老师抓包的好学生样子。但,又怕别人看出自己是第一次来,受欺负或没面子。强装镇定地走进去。
自她踏进酒吧,男人就盯住她了。
越是黑暗的地方,越容易练就捕捉猎物的技能。
音乐让她彻底放松,进入舞池放飞自我。随着音乐的节奏,她完全融入并忘乎自我。丝毫不在意人与人之间的触碰。
常理之事,若是计较,则矫情。
她可不是矫情之人。
男人进入了舞池。
凭借着朦胧的灯光,有意识地移到慕花容的身边,佯装无意地看着她。
被人窥视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感觉出来。慕花容大胆地对上对方的眼睛,宝石般的眼睛一亮,咦,长得真看好。
男人掩嘴一笑,薄唇微抿,使慕花容移不开眼,且春心荡漾。
嗯!如果能当他的女友,赞!
笑容是世界上最具力量的武器,把素不相识的人距离拉近。
男人上前一步,慕花容上前小步。
两人就在跟前。
音乐开始切换,节奏代入感加强版,舞池的人,立马跟上,扭动着身躯。
慕花容丰腴的胸脯,如水蛇般纤细的腰,翘而圆的臀,加上姣好的面容。灯光似瀑布般,泻撒在她的脸上,洁白粉嫩极致诱惑。
男人有意倾身前靠,女人无处可躲。
慢慢地,男人不安分的爪子伸向她的腰间,得到允许后,亲上诱人的唇。
由上而下,慕花容情不自禁地哼哼两声。
谁知,男人转身拉扯,两人迅速移步,难舍难分地进入洗手间。
期间,慕花容脑子里闪过李默的脸,而弓弩待发不允许她想太多。一切被接下来的声响掩埋。
……
“那行,小伙子,你自己夹。”慕母搁下筷子,起身去装汤。
“好。”男人挑眉,目光追随慕母的背影,淡淡地笑笑。“我会吃好的,阿姨不用在意我。”
慕添擎低哑沉声道“多吃点儿,都是自己家种的菜。”
慕添宇嚼着嘴里的米饭,伸手拿了一个鸡脚,准备啃。常言说,吃鸡脚的孩子,写字丑。
不见得。
慕添宇就是个例外。他承包了慕家所有的鸡爪,磨出一口好牙。
慕月貌低头扒饭,神情淡淡,对客套话丝毫不在意。她是慕家最正常的人,又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人。
院子里的狗狂吠,噔噔的声音响起。
有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