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不断跳动，几人的身形映照在帐篷上，被拉得很长，也有些扭曲。
“司老伯，叶珂姑娘，此刻离开宁国往南方去，你们有没有过什么具体的计划？”李原问道。
“计划？”叶珂有些疑惑，说道：“你是指哪方面？”
“你们对宁国以南的地方，了解多少？”李原转头望着叶珂，问道。
叶珂沉默会儿，望了一眼司成志，又看了看广子安与柳恒等人，然后摇了摇头。
“很少有人离开过宁国，而离开宁国的人，又很少有人回来过，那些回来的人，也根本就没有走出多远，至于留下的记载，便更是少之又少。”叶珂说道：“前方的路，完全是未知的。所以我们不可能有什么计划，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李原闻言，沉默会儿，点了点头。
叶珂看着他，继续说道：“不过自古以来，的确有许多人离开宁国往南方去，虽然没有太多的回音，但关于宁国以南的传说也有不少。”
“宁国以南数十万里的地方都荒无人烟，这个消息应该是真实的。”
“有人到过那里，然后回来过？”李原神色有些凝重。
这个说法他也听见过，但很好奇。
叶珂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人可以来回走这么远的距离。”
“是怎么回事？”
“最早有人离开宁国往南方去的记录，可以追溯到三百多年前，那时候离开宁国的人很多，有些走了几个月，然后不再前行，找个地方聚居下来，有些走了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走了更远的距离，然后停下脚步，就地取材，在那里生活下来，从数十万里之外传回来的消息，是数代人口口相传而来。”叶珂继续说道：“但因为距离实在太远，时间也过去太久，是否真实也无法考究。”
“也就是说，这一路上，我们或许会遇见沿途定居的宁国后代？”李原问道。
“有这个可能。”叶珂说道：“但谁也说不准，那么长时间过去，他们是否生存了下来，现在发展的如何，没有人知道。”
“最关键的是，宁国以南超出百里的地方，听说存在着一些极其恐怖的怪物。”说到这里，叶珂的神色略微有些变化。
司成志低头沉思，想着某些事情。
余宏壮与梁七二依旧沉默。
广子安与柳恒没有担心，甚至李原觉得他们的眼里还有些异常兴奋的情绪。
“听说了，听说有口吐烈焰的野兽，还有会行走会吃人的树木，还有体型高达数丈的人形怪物...”柳恒兴奋道：“真希望可以看一看。”
“那些怪物大多数应该都很凶残，看见了你也活不下来了。”广子安笑着道。
“怕死我就不会来了，我就是喜欢刺激。”柳恒嘿嘿笑道。
“那仙人呢？”李原问道：“有听说过吗？”
“先人？”余宏壮一愣，转头道：“这些消息就是先人传下来的。”
“我指的不是那个先人。”李原笑着摇了摇头。
“那个先人是哪个先人？李原兄弟...”余宏壮说着，忽然反应过来，言语一顿。
这时候，叶珂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关于什么神仙之类的，那些就真的只是传说了，你不用多想。就算是真的存在于某个地方，我们也不可能会见到。”
听到这里，李原又想起了那日在宁城看见云层里的金光。
的确，若是世间存在什么仙人的话，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见到过呢...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暴风雪没有停下的意思。
宁国本就是雪国，暴风雪来临至少可以持续半个月的时间，长些甚至可以持续将近半年。
五天后，李原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起身行走。
于是他爬起身来，走到了帐篷外。
原先的棉袍被鬼狼撕破了许多，不过这段时间里，叶珂用那几张鬼狼皮缝制了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倒是非常舒适。
暴风雪压迫下的天地依旧很阴沉，看不见太远的距离，甚至分不清白昼黑夜。
穿过雪松林的大风呜呜作响，如同鬼神哀嚎一般，令人心瘆。
李原裹紧了身上的破旧棉衣，心中又有些莫名的焦躁。
那个问题时不时便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令他极度困扰。
那便是自己存在于这片天地间，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问题，是一个极度消极的问题。
一旦深究，便会发现自己不想再活着。
但他又不想死。
这时候，叶珂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你学过打猎？”
李原回过头，看着暴风雪里长发飞舞的叶珂，然后点了点头。
“在樊城找了一个猎户，学了半个月的时间。”
“你的胆子真的很大。”叶珂有些无语：“学了半个月时间打猎，就敢一个人跑来这里，甚至想着要往南方走...”
“对了，之前在宁城你是做什么的？”
“书画先生，在宁城书院教书画。”李原答道。
“书画先生？”叶珂有些惊讶，又听见宁城书院四个字，紧接着想到了李原的名字。
她嘴巴微张，愣了好一会儿。
“我听说宁城书院有一位书画先生...叫李原...”转头看着李原的脸，叶珂喉咙微微滚动。
“是我。”李原看了她一眼，平静说道。
叶珂也开始感觉这个世界不太真实了。
“李原...宁城书院的书画先生，是你...”叶珂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风雪险些让她呛住。
李原回过头，望着黑沉沉的天空，没有在意。
他是李原，宁城书院的书画先生，突然间消失的他，来了这里。
若是在宁国，他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名字，那样多少会引起些风波。
不过现在，在叶珂这里，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包括司成志等人，如果他们认识宁城书院的李原的话...
毕竟从现在开始，他们是要一起离开宁国。
只是忽然间，他想起了两个人，脑海中又生出曾经有过的一个念头。
宁冬夜和凌诗语...她们是不是在不久前从这里经过？
叶珂沉默了很久，也看了李原很长时间。
“我看过你的画。”她忽然小声说道。
暴风雪呼啸声里，李原险些没有听清。
他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我看过你的一副画，很奇特，我不知道你画的是什么，但总能够感受到一个新奇的世界。”叶珂继续说道。
“那你不来宁城看看我？”李原微笑道。
“我喜欢你的画，为什么要看你的人呢...”叶珂白了他一眼，说起另外一件事情：“说实话，决定离开宁国，其实与你的画也有些关系。”
就在李原略微有些吃惊的时候，叶珂忽然又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李原平静道。
“你是不是见过宁国以外的世界？”叶珂的神情非常严肃，这个问题也很认真。
李原没有任何迟疑，摇了摇头：“没有。”
“或许是梦里见过。”他又补充道。
叶珂沉思了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啧啧，要是让宁国那些喜欢你的人知道你现在的想法，你觉得会是怎样一个情况？”叶珂笑着说道，寒风里，她的嘴角带着些温度。
李原也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无所谓。”
叶珂微笑，点了点头，忽然说道：“有空送我一幅画呗？”
李原想了想，正准备开口。
就在这时候，司成志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李原小兄弟，叶珂姑娘，这么冷的天，你俩待在外边做什么，赶紧回帐篷烤烤火...”
......
几天后，暴风雪小了许多，天空也稍微亮了一些。
这时候李原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于是在几人一致的想法下，准备出发，继续往南方前行。
直到这时候，李原依旧觉得就像是假的一样。
从离开樊城到现在，将近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他遇见了很多事情。
暴风雪里，他遇见鬼狼群，而后经历了生死拼搏，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迎来终结的时候，他们出现了。
真的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之前与老梁交流过之后，他原以为不可能会有人想着离开宁国。
即便是有，或许也会是像他一样一个人悄悄离开，不可能会遇见。
所以知道司成志几人的真实想法之后，他觉得很意外。
很多事情并不像是自己想的那样。
只是就在这时候，那个念头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凌诗语和宁冬夜究竟去了哪里？
......
“前面穿过一片山脉，再走二三十里，就离开宁国将近百里了。”风雪里，司成志回头望了众人一眼，说道：“再往南去，就是谁也没有去过的地方，穿过山脉的时候大家一定要跟紧，注意安全。积雪太厚，不要惊动了。”
“知道了。”叶珂回了一句。
广子安与刘恒两人身上也背着打猎用的弓箭，手上拿着猎刀。
按照他们所说，他们俩的打猎技巧甚至不如李原，还处于一边前行一边学习的状态。
“李原兄弟，你身上的伤感觉如何，能否扛得住这暴风雪？”广子安有些担忧地看了李原一眼，问道。
毕竟在他看来，李原当时的伤口真的很可怕。
就好像整条手臂都快断裂一样，而从那天醒来到现在，他也没有修养太长的时间。
而他身上的背囊也没有让人分担。
每个人身上的东西都很沉重。
听着广子安的话，叶珂回头望了一眼：“若是感觉难受，一定要说，到时候可以停下来休息会儿。”
“我知道了。”李原摇了摇头，说道：“暂时不用。”
听着李原回答，几人虽还是有些担心，但没有再多说什么。
暴风雪里，众人埋头朝着前方的那座山脉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