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叶锦秋在入职两个月后,终于到了徐建同的部门。又是一次台式电脑的拆卸组装,幸而这回有部门同事帮忙了。
徐建同仍喊她到咖啡厅聊聊,“咱这个部门人际关系比较简单,吴佩是我在前东家的同事,一起共事七八年了,知根知底,帮你组装电脑的两个男生是从区域的客户开发组调来的,都是硕士学历,也算是事业部的好苗子。咱们走的是专业路线,凭专业吃饭,追求专业进步,不搅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嗯,我看佩姐和小文小武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叶锦秋附议。徐建同有着中年人的共同习惯,那就是管年轻人叫“小x”,小佩、小文、小武、小秋,不过这比叫“小吴”“小叶”是好多了。吴佩毕竟年纪比锦秋大得多,工龄也长,叶锦秋就没跟着喊“小佩”;小文小武虽然年纪比叶锦秋还大一岁,但刚工作一年多,各方面稚嫩许多,所以叶锦秋跟着徐建同和吴佩一起喊他们小文小武。至于徐建同,一个部门内就这么几个人,喊徐总太过生分,他们就都按年轻人的习惯称呼他“同哥”。
“我看高总对你挺关照的。”徐建同突然笑眯眯地说。叶锦秋突然想起高对徐的猜疑,以及徐在研讨会上轻轻的摇头,她突然意识到他俩彼此之间关系微妙,她最好在他们面前注意和另一方的关系,所以她立刻做出不以为意的样子,“高总对新人应该都是这样吧,我听说之前他对李鸿申也很支持。”喝了一口咖啡,她又抬眼看着徐建同,“同哥,我看研讨会上,高总对你评价很高啊,而且我听一些同事讲,你是在事业部待得最久的外招专家了,他们都说你很厉害。”叶锦秋早收集过很多坊间对徐建同的评价,有好的也有坏的,不过这时候只适宜说些好的。
徐建同果然受用,摆摆手说都是谬赞,嘴角却不自觉提了起来,“说实话,华通的供应链事业部虽然就几百号人,内里复杂得很,先不说别的成绩,能跟各个部门打好关系就很成功了。”言下之意是他跟各个部门的关系还不赖。“跟咱部门关系比较好的,当然是销售同事,可以说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他们开发一些客户需要我们的支持,我们要出业绩也需要他们配合好。但我们的利益也不是完全一致,分功劳的时候还好,大家都可以沾点光,业务不好拿的时候,要归咎责任,扯皮的事儿就多了,所以,跟他们打交道也要很谨慎。其他职能部门跟咱们基本不会有什么利益冲突,和和气气很容易。至于运营,你在意朗待过应该知道,销售和运营就天生有矛盾,所以李鸿申原来那个部门,跟我的关系就不是很好。”
叶锦秋不住地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但其实还得通过后面的经历才能真正理解这一切。徐建同也和Peter一样好奇为什么叶锦秋从P大毕业后会进入物流行业,“说实话,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奇葩了,我在申交大念研究生学的是商科,我的同学毕业后基本都在金融行业,现在已经有当银行副行长的了,只有我一个人误打误撞一直在物流行业,每次我考虑转行的时候,总被沉没成本拽回来,结果一年又一年,沉没成本越来越高。我在这行就没见过校友,更没见过P大的人,你是头一个。”
“我觉得都是经历嘛,选择少有人走的路也挺有意思的。而且这行的从业人员普遍学历背景不是太好,这才显出咱们的优势呀。”
“那倒是,”徐建同表示赞同,“有好有坏吧。”
——————
周日在对门吃火锅,叶锦秋将自己关于为什么要待在这个行业的应答讲给大家听,苟富哈哈大笑,“叶总,您能把‘为了钱’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是厉害。”文威点评,“我家小猴子这就是典型的认知失调之后自己拼命改变认知。”
“又想卖弄你的心理学专业知识啦?”叶锦秋立马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哦,商学院也要学社会心理学这门课的,所以认知失调这个理论,我也学过,我还知道那个经典的20美元实验呢。没错,我就是明明知道物流行业又苦又累,但又还待在这行,所以只能多给它找些好处。”
齐梁韵朝锦秋眨眨眼,“我觉得啊,创业这事特别有意义,从无到有构建一个商业体,让它能够服务社会,能够创造就业岗位,能给个人带来财富,实在是特别伟大的一件事,所以创业吃的苦也非常值得,对吧,文老板?”
“说吧,”叶锦秋用手肘碰了一下身边的男友,“是不是还没找到教授愿意给你们站台呀?”
“顾问倒是找到了。现在提倡‘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政府扶持创业,学校支持创业,我和苟富在学校又人缘还不错,还真从心理系和生科院各找到了一位教授。通过我们各自在我们专业的人脉,实习生也招了几个了。就是这每天只出不进,压力山大,产品什么的又都还没成型,找投资很困难,我现在每天都不用吃饭,光吃闭门羹就吃饱了。”文威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自嘲的笑,锦秋却看得有点心疼。
“你认识的那个在投资界说得上话的教授,还有赵瑞那边,你联系过吗?”叶锦秋给文威碗里夹了片羊肉。
“赵瑞那边说对基因检测这东西不懂,不好碰,基本就是拒绝了的意思,不过我当时在意朗和东湖集团的投资子公司还搭上过线,东湖投资这条线我还可以自己去争取争取。教授么,还在看我的商业计划书。我们的产品还是得尽快出来才行,如果进度还是不理想,单双休都保不住了,得改成每周单休。”
叶锦秋听完又给他夹了生菜,“文老板,那可能以后我们吃火锅连肉都吃不起,你还是先适应适应吃青菜吧。”
齐梁韵仗义地表示可以取消她的工资,“单休也没事,我和苟富甚至都可以暂时不要工资,反正我们手头都还有点积蓄——苟富工作三年多了应该也有的吧。我们做的这个事情是有意义的,我相信能成,只要撑过去这个阶段就好了。”
“韵姐你太仗义了,谢谢你们,其实我想过实在不行我就把车卖了,还能多撑几个月,”文威转头看着叶锦秋,“然后你就得自己坐地铁回家了,那你不能加班太晚……”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苟富打断了,“诶诶诶,我可没说我同意不要工资噢,小齐都买房了,我还没房呢,我要攒钱买房娶媳妇,除非……”
“除非什么?”叶锦秋追问,“故意吊人胃口,肯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除非我能找到一个有房的对象呗,”苟富脸朝着文威这一对,眼神却往齐梁韵身上飘,“像小齐这样的。”
“哦……”文威和叶锦秋都故意拉长了声音,互相对视一眼,“原来打的是韵姐的主意。”然后都去看齐梁韵有什么反应。
齐梁韵可不是小女生,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的,筷子稳稳当当夹住她调料碗里的牛肉丸,“我觉得呢,你作为男生,还是要有担当一点比较好,不要想着吃软饭。像我们这种独立自强的女性,是最看不上你这种想法的。”
苟富也不恼,嬉皮笑脸地回她,“像我这样的青年才俊,看上我的人海了去了。再说怎么就吃软饭了,房贷可以一起还嘛。吃肉吃肉。”
叶锦秋和文威交换了一下眼色,猜不透苟富这是又在开玩笑还是真对齐梁韵有意思,但看韵姐的态度,一直不买他的账,感情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俩也无可奈何。
叶锦秋开始跟着徐建同到各个区域出差,第一次去的是一个北方小县城,所在的市没有高铁站,他们只好到邻市高铁站下车,由区域的销售总监开车来接。出站的时候叶锦秋忍不住说,“同哥,咱这部门说是‘大’客户开发支持,我发现就没什么太大的客户呀。”
“是。一开始事业部还限定了大客户的范围,单个客户带来月营收20万以上,或者仓库面积2000平米以上才算是大客户,才可以找咱们部门协助拜访客户、输出解决方案,后来发现如果严格按照限定条件,咱们部门就没活干了,所以现在也不管什么大不大了,差不多就得了。”徐建同大概讲了一下历史情况,又补充道,“不过你别小看这些三四线城市的市场,一二线城市的仓配服务比较规范了,但三四线城市还是一片蓝海,只要用心,业务机会还是很多的。而且能沉到三四线去提升仓配服务水平,也不失为一件有意义的好事情。”叶锦秋不由自主又想起了认知失调理论,心里嘀咕该不会这位徐兄也有这样的情况。
来接站的是上次研讨会上对徐建同表达过感谢的其中一位销售总监孙总——原本每个区域销售和运营都归同一个总监管理,最近又拆分开了,据说这样的拆拆合合已不是第一次,华通的供应链事业部仍旧在摸索更好的组织架构。这位孙总与其他销售总监一样,都是从华通其他业务线调来的,来之前从未接触过仓储业务,尽管事业部提供了一些基础培训,但他们去开发客户的时候仍然半瓶子晃荡,交谈中极容易暴露自己的不专业,所以客户开发支持部才有了存在的必要。
孙总上一次拿下月营收50万的业务全靠徐建同陪同拜访客户讲了好几个方案,报价议价阶段也是徐建同牵头与客户拉锯,尝到一次甜头之后,他就将徐建同奉若神明,一路上都在说以后一定要抱紧徐总大腿,徐建同也没闲着,回以更具体的恭维,说孙总在华通七八年接触了多个业务线,到总部职能部门做过总监,现在又回区域搞新业务搞得不错,如果事业部有高级总监的名额,一定有一个是他。这恭维似乎说到了点子上,叶锦秋坐在后座都能看见孙总在驾驶座上嘴角咧得很开。
不过徐建同说孙总“业务搞得不错”,确乎只是恭维而已,在整个和客户交流业务的过程中,他要么插不进话,要么说一些说了还不如不说的话,急得徐建同和叶锦秋交流的眼神都流露出一种“这傻子不说话能死啊”的无语。果然第二天在酒店吃早餐的时候,徐建同就忍不住说开了,“我平常打交道的这几个销售总监,都是仓储门外汉,但有的人知道自己水平不行就老老实实听我跟客户聊,只有这个老孙是最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每次他一开口我就害怕,又得给他擦屁股了。”
叶锦秋此时也在老老实实听徐建同聊的阶段,基本上见了客户打过招呼就安静听着,全程不说话,偶尔客户的提问她恰好有自认为不错的回答,而徐建同又恰好没有迅速回答,她才会开口说一两句。徐建同毕竟阅历丰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应答信手拈来,而这虚实真假她听的时候并不完全确认,有时需在辞别客户后的商务车上才获知真相。徐建同自会交待老孙,“刚才答应客户可以带他们去参观申城那个库房,我只是当面不好拒绝他们,你到时候找一个借口,带他去别的仓库看看,申城那个业务虽然和他们业务更相似,但是运营做得不好,前阵子那个客户还直接找高总投诉了,他们这时候要是去,指不定人家会告诉他们什么呢。”老孙显得和叶锦秋一样惊讶,大概他一开始也没有识别出来这个允诺的真假,“啊,好的,没问题,听你的,徐哥。”徐建同年纪和资历的双重资深,轻易赢得了老孙们的尊崇,私下里“徐哥”的称呼流露出一种尊敬之余的亲近表示。
转天去另一家企业讲解华通的解决方案,这是徐建同的第二次拜访,根据上一次拜访和参观发现的问题,逐项剖析,量身定制了方案。客户此前的仓储运营状况,从现场面貌到操作流程,再到系统应用,被徐建同说得一无是处,各方面的细节还有大量现场照片佐证,不过叶锦秋是在运营现场待过的人,知道无论哪个库房,总会有灰头土脸的时候,要拍到这样的照片并不难,实际的程度如何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了。叶锦秋只是惊讶,说得这么尖锐难道不会令客户尴尬吗,听到中途才发现客户最近运营负责人刚刚调整,原负责人并未参会,新的负责人乐得听见这样的点评,企业老板也因这些不客气的批评更觉华通是个专业的大公司。
方案讲解完毕后是会谈时间,焦点在于采用哪种合作方式,客户之前提出两个模式,一是华通输出管理模式,客户自行运营,二是由华通直接代为运营。前一种模式,华通其实是从来没有过的,毕竟它不是咨询公司,没法将仓储管理模式改造做成一个几十万上百万的咨询项目,如果采用这种模式,对华通来说就是一单营收有限的一锤子买卖,但为了稳住客户,一开始老孙告诉客户这种模式也可以有。这次会谈,徐建同的任务就是说服客户采用第二种模式。这个说服的过程,让叶锦秋再一次见识了他的忽悠功力。
“只输出管理模式,对我们华通来说是没有任何风险的,运作流程、管理制度都是现成的体系,再根据您这边的业务做一些定制化改造就可以了,但是你们要学得像,要学得会,非常难,因为这套东西配套的一个很重要的点是执行的人,甚至往高了说是华通的文化。所以脱离了华通的管理体系和人员,整个机制还能不能运转下去,很难说。
“而且,对企业仓储业务管理改革来说,由内而外是非常有挑战的,改革的过程中会触碰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关系。但如果由华通代运营,就是由外而内,我们就是贵公司的一把尖刀,帮着你们把改革强势推下去,这个我们非常有经验,刚才跟您讲的那个案例,我们刚接那个业务的时候,甚至有现场管理人员被客户公司里某个中层找黑道上的人威胁,最后也是顺利推下来了。”
徐建同正说反说都说了个遍,客户方参与会谈的几个人中明显有更多的人开始倾向选择第二个方案,但仍然有人担心由华通代运营的话以后仓储命脉把握在别人手里,自己会很被动。
徐建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回应,“关于您的这个担心,其实现在社会高度分工,大家越来越接受‘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样的观念,很多大企业都已经把仓储物流业务交给专门的第三方物流公司来做,企业自己就专注产品研发和销售,这样最容易做到效益最大化。当然如果您还是希望企业自己能够掌握科学的仓储管理体系,其实代运营也是更好的选择,因为在整个代运营过程中,华通的团队是要接受贵公司的管理和监督的,您的仓储物流团队可以在这个过程中实时看到我们的运营过程,切实地学到一整套方法,这个学习的深度会更深,等于‘代运营’这个方案是‘输出管理模式’方案的教学+练习+考试+复习,方法肯定会学得更牢固,掌握得更扎实。”
“徐总,照你这么说,后面我们就可以学会这套东西,随时都可以抛开跟你们的合作,那对你们来说很没有保障啊。”客户继续质疑。
“不瞒您说,我们绝大部分业务都不采取代运营这种模式的,就是因为这种模式下客户粘性不够。这种模式我们只对业务潜力大的客户开放,贵公司是本省的龙头企业,除了现在谈的这块业务,还有很多其他业务,就像我们之前沟通的那样,华通非常希望后续能和贵司一起整合资源,深入合作。”徐建同不慌不忙继续解释,“您看,我们这已经是第二次来,而且一下来了两个人,很可能也不是最后一次来,光这前期差旅费和人工成本都不少了,说白了我们根本不是为了输出一个方案或者代运营一下仓储,我们是非常有诚意和贵公司进行更有深度和广度的合作的。”
徐建同说的这番话大部分都是实话,代运营模式下客户粘性不高是真的,以前意朗完全杜绝这种模式,但华通入局太晚,很多时候不得不委曲求全,至少有1/4的业务都采用这种模式。这家企业的业务板块很丰富,华通希望和对方深入合作也是真的,但这只是向上汇报时的一种充满希望的展望,此时此刻,只有眼下这一块业务的合作牵动着徐建同和老孙的心,其他的都是垫脚石而已。
无论如何,徐建同的游说奏效了,客户最终选择代运营模式。
报价模式的会谈环节,叶锦秋也在一旁默默留意徐建同的表演,发现他极富谈判技巧,编起瞎话来天衣无缝,神态语速也极其自然,而且在努力说服客户的过程中,他还保持着自己的专业立场——或者说,包装上了专业立场,因而丝毫没有谄媚之感。拍客户马屁的活儿全都被老孙承包了。
会谈气氛热烈,一直持续到晚饭点,客户总经理于是坚持请华通的客人吃饭,这家企业是当地的地头蛇,房地产、制造业、电商都有所涉及,总部园区里开了半食堂半饭店的地方特色菜小馆,商务上的宴请很方便。宴请席间,徐建同的见闻和谈吐在一群人里可谓是鹤立鸡群,客户总经理比会谈时更亲近他,他坚持不喝酒,总经理居然亲自为他倒了几次橙汁,对他的称呼也不知不觉从“徐总”变成了“徐哥”。别说老孙,叶锦秋也对徐建同佩服极了。
第二天返程,老孙安排下属开车送他们去邻市高铁站,这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做什么正事都不方便,只适合聊天,叶锦秋和这位上司大哥聊了一路。她的考学经历当然少不了要被询问一番,但这次因为学校的层次差不多,对方也有自己的考学经历愿意分享,在年轻人的好奇下,他还讲了自己的每一段工作经历——除了华通的这一段,因为车上还有别人在。徐建同表达了对P大人的认可,“我认识几个你的校友,跟我一个年纪的,我总结了一下,这些人基本都比我聪明,还比我勤奋,所以成就也比我高。为人也比较好,很正直,没什么弯弯绕,所以我对P大的人印象不错。”叶锦秋忙说自己也有好几个高中同学在申交大,都是踏实靠谱好青年。
徐建同在国企、外企、民企都待过,从经历过的企业风格来看,他比Peter的经历还要丰富,叶锦秋自然也被他的故事吸引了。不过她隐约觉得徐建同所讲的故事都是残缺的,他讲了每一个前东家的光辉之处,却对每一次跳槽的理由轻描淡写,尤其是,他详尽地描述了他外企时代的上下班极其自由、出差住五星级酒店、年薪也不低,最后却说因为工作太轻松而离开,这未免太缺乏说服力了。当然,她不会表现出任何质疑,成年人听故事应该具备的好习惯,就是坚决不打听讲故事的人不愿意讲的部分。
到高铁站时,聊天的气氛已经完全热络起来,还有接近一小时的候车时间,徐建同于是敞开讲自己的华通阶段,“华通发展仓储业务已经三年了,我算是他们最早招聘的有行业经验的人,说实话我来的时候也挺有雄心壮志的,但这整个业务的方向不确定,领头人对外来人的信任不足,都挺打击人的。你想,前阵子研讨会还在定方向,这是一个业务开展三年后应该干的事吗?高文华也不相信外来的人,只想从我们身上榨取有用的东西,心腹永远是老华通人。以前给我压了很多不好做的工作,一旦出事他躲得远远的,推我出去顶雷,我现在学乖了,少接活,部门的人员我都不愿意招太多,反正人手不够正好少干点活,这次要不是他强制要求我加人,我压根想不起去招人。”
高文华对徐建同的不信任,在徐这里也得到了证实,但叶锦秋并不知何为因何为果,是高文华的不信任导致了徐建同的不出力,还是徐建同的无成绩导致了高文华的不信任。“同哥,那你会离开华通吗?”叶锦秋想起高文华说过他不稳定,既然说到这儿了,干脆直接问,毕竟这事关系到她自己以后在华通的发展路径,不过她并不希望徐建同很快离开华通,那样她的能力还不足以取代他的位置,“我才刚来,你可别就走了啊。”
“我迟早会离开,但肯定没这么快,最近还没什么很好的机会。说到这个,我再告诉你件奇葩的事情,华通的人事部门有专人监控内部人员在各大招聘网站上的简历更新动态,这个很多公司都一样,但奇葩的是,华通的领导会直接找员工问,问你最近在更新简历,是有什么想法吗?我就被高文华问过。”
“这……真尴尬。那你怎么回他的?”
“我就直接承认了,我说我不可能像很多人一样在这儿待十年八年的,我的年纪也不小了,行业专业度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提升,华通不可能给我升高级总监,我的收入在这里也就到头了。——反正在这个事业部留得下来的外招人员现在就我一个,我总归还是有些用,他只有挽留我的份儿,不敢让我滚蛋,所以说开了反而好。”
难怪高文华那么肯定徐建同的留存很不稳定,原来是有这么一出。那么徐建同对高文华在培养替代他的人这件事,可能也是心知肚明的——那也就难怪他会青睐叶锦秋这么一个只有三年工作经验的小朋友,菜鸟好掌控,他便进可攻退可守了。叶锦秋一时间有点愣神儿。
徐建同以为她是怕自己突然离职了没人罩着她,就开口安慰道:“小秋你不用担心,Peter交待我要好好带你,该教给你的我肯定会教你。你也别担心你刚来我就走了,按照这两年的经验,我是最能熬的,没准你走了我都还在——开个玩笑。华通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弊病,但也有好的地方,你就多学学好的。另外咱们这个级别,福利还是挺好的,每年的奖金会给你一个惊喜。”
叶锦秋正想追问奖金具体的数额,他又继续说开了,“咱这个部门还有一个好处,在总部待闷了可以到区域出差走走。一般请我们来出差的都是盼着我们能帮忙搞定客户,都会对我们很客气,你这次也看到了,车接车送,请吃当地特色菜,很不错吧?我们就权当周游祖国大好河山了。”叶锦秋也就没有再问下去,徐建同总结了这么多好处,但他依然有离开的想法,看来坏处也不少,只有接下来慢慢体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