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做事·先做人:立己修身最为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大众化系列读物)
- 曾凡朝
- 8806字
- 2021-03-30 02:23:37
二、人禽之辨——人与动物的区别
人人都是人,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为什么有的人被认为“不是人”,甚至被骂为“禽兽”呢?人与禽兽到底有什么区别呢?“人之初,性本善”,只有保持了“善”的本性,懂得仁爱才算人。人人皆有贵于己者,都要做一个真正的人,活出自己的尊严和价值。
1.从骂人“不是人”说起
前一段时间,微信朋友圈里有这样一条信息:“太可恨了,把这对狗男女亮出来,让全国人民都认识吧!百善孝为先,这还是人吗?”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使人如此愤怒,并骂其不是人呢?
山东东营市广饶县一名七十六岁的老太太,她受到儿子儿媳的施暴和虐待,全身有多处压疮,一侧乳房被烙铁烫伤,多根肋骨断裂。老人的女儿表示,在之前的房产纠纷案中,母亲的证词使得争议房产被判给哥哥,弟弟和弟媳因此迁怒于母亲,便对其施虐。
在生活中,我们看到诸如此类人神共愤的事情,经常会以“你不是人”或者“禽兽不如”这样骂人的话来表达愤怒,这些话看似普通,背后却蕴藏着人之所以为人的道理。
“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荀子·王制》),人之为人而别于禽兽在于其有知有义;“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是故圣人作为礼以教人,使人以有礼,知自别于禽兽”(《礼记·曲礼上》),人之为人而别于禽兽在于其有礼;“天下有三门:由于情欲,入自禽门;由于礼义,入自人门;由于独智,入自圣门”(《法言·修身》),人之别于禽兽在于其知礼义;“天地之精所以生物者,莫贵于人。人受命乎天也,故超然有以倚。物疢疾(chèn jí)莫能为仁义,唯人独能为仁义;物疢疾莫能偶天地,唯人独能偶天地”(《春秋繁露·人副天数》),人之别于禽兽在于其行仁义。
有义,知礼,行仁,是人与禽兽的区别。人生来便具有良知良能,这是禽兽所不具备的,也是人与禽兽的本质区别。
“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孟子·公孙丑上》)“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孟子·告子上》)“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孟子·离娄下》)在孟子看来,人与禽兽的共同点有很多,而差别仅有一点点。“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在于人有“仁义礼智”四端所构成的先天道德之心,故保存并扩充这四种道德之心,则为“君子”,不保存甚至丢弃它们,人就与“禽兽”无异。舜不仅明白一般事物的道理,而且还有一颗能够明察人伦关系的道德之心,因此他能使仁义自然流露,而不只是做一个仁义的执行者。
在自然本性上,人与禽兽是相同的,而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人懂得道德人伦,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这些道德情感和道德意识是人所特有的,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标志,也是人所不同于禽兽的根本所在。
人之有道也,饱食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叙,朋友有信。(《孟子·滕文公上》)
人有这样的规律:吃得饱,穿得暖,住得安逸,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教育,那就和禽兽没有什么区别了。圣人为此感到担忧,于是派遣契担任司徒,教给百姓人伦道理,使他们知道父子要有亲情,君臣要有礼义,夫妇要有分别,长幼要有次序,朋友要有诚信。“人之所以为人者,何已也?曰:以其有辨也。……夫禽兽有父子而无父子之亲,有牝牡(牝,雌;牡,雄)而无男女之别,故人道莫不有辨。辨莫大于分,分莫大于礼……”(《荀子·非相》)辨,即分别,不仅人与动物有别,人与人亦有别,荀子之“有辨”,亦在人伦。
人与禽兽的区别,不仅在于人能组织社会生活,更在于人能够建立道德人伦。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间的人伦关系是人禽之别的一个基本方面。
“只是父亲伯叔兄弟之伦,因是圣人遗训,不敢违忤。”这句话是贾宝玉在《红楼梦》中的言语。在书中,宝玉以性格叛逆著称,可以说是我国传统社会中的离经叛道者,但是对于“人伦大道”这样的圣人遗训还是甚为尊奉,可见道德人伦对人强大的约束力和影响力。
人生来就具有的善性,是存于自身之内的“在我者”,所以一经探求,便能得到;反之,若“放其心而不知求”(《孟子·告子上》),就会为外物诱惑而逐渐丧失。“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孟子·尽心上》)因此,为善、为恶的关键在于是否“求”“存”“养”其善性。养得其善,便可“成人”;不养其善,则道德沦丧,堕为禽兽。
道德人伦是沃土,滋养着我们的灵魂;仁义礼智是准绳,修正着我们的身心。质朴性柔,娴淑静美,脱于禽兽而终成“大人”。
2.人之初,性本善——人本善良
“人之初,性本善”是《三字经》开篇之语,是说人出生的时候,天性本来就是善的。
对于人性问题,《尚书》已经进行了讨论。《尚书·汤诰》有一句非常重要的话:“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汉代经学家孔安国是这样解释的:“皇,大。上帝,天也。衷,善也。”“皇”是对上帝的赞美,是“伟大”的意思。“若”字是个语气词,没有实际意义。这句话的大体意思是:伟大的上天啊!你将善降于天下的人民,使其得有常性!
《中庸》里说得更直接:“天命之谓性。”天赐予人的东西就是“天命”,“天命”就是“性”,人的本性是天生的,是本来就有的。我们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是草木的根部,引申为根本,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本性是难以改变的。
我国古代的先哲已经意识到“人”有一个共通的恒常之性;这个共通的恒常之性得自于“天”,是人天生就有的,而且它天然地具有“善”的内涵。孟子对“人性善”进行了系统的论述。
孟子认为,人的性是先天本有的,又是自然为善的。孟子用“心”说“性”,常常从不忍之心与四端之心说起,孟子有一段很经典的话: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孟子·公孙丑上》)
孟子直截了当,首先下了一个肯定的判断,即“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不忍人之心”就是这段话中所说的“恻隐之心”,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同情心。但是,为什么说“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呢?孟子引出了一个“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的经典案例。“乍见”就是突然看到,“孺子将入于井”就是一个小孩要掉到井里去了。为什么孟子要设定这样一个“乍见”和“孺子将入于井”的情景呢?因为“乍见”是突如其来的,完全没有防备,也来不及多想;“孺子将入于井”又是非常危险的,紧急的。在“乍见孺子将入于井”这样一种刻不容缓的紧急情境下,人在这时的第一反应是直接的,自然的,也是人最本真的反应。由心而生,自内而发,这种反应是人内在本心的当下呈现,也可以说是人性的自然流露。这时候,人人皆有的“不忍人之心”“怵惕恻隐之心”,既没有世俗利害的算计——想与小孩父母攀交情、乡里乡亲称赞的虚名,也没有生理方面的考虑——不喜欢听小孩子掉到井里的刺耳哭叫声,是完全没有功利的、生理的、外在的一种纯粹的人之本性的流露,是人先天本有的善性的当下呈现。“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没有这样的善心,就称不上一个人。这种天然存在的善心是人性的本体,人人都会有这样的心,所以,人性本来是善的。
孟子认为,除了这种“恻隐之心”之外,人还必须有“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恻隐之心”是一种同情心,“羞恶之心”是一种觉得不好意思、知道害羞自省的心,“辞让之心”是知道礼节、彼此谦让的心,“是非之心”是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心。孟子将这种善心称为人的“本心”(《孟子·告子上》),人的天性中都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这“四心”,没有这“四心”就称不上为人。这“四心”是仁、义、礼、智四种本然善性的源头,又称为“四端”,这就是孟子著名的“四端”说。在《孟子·告子上》中,孟子不再说恻隐、羞恶、恭敬、是非“四心”是仁、义、礼、智“四端”,而是将“四心”和“四端”直接画上了等号,直接说“四心”就是仁、义、礼、智“四性”:“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善”是人的内心所固有的,仁、义、礼、智是发自本心的。
人人都有“四端”“四心”,就像人人都有四肢一样。按照孟子的看法,明明拥有“四端”“四心”,一个人如果自暴自弃,舍弃了“四端”“四心”,没有为善,最终堕落,连自己的父母都无法保全,无异于舍弃了为人的根本,放弃了做人的权利。相反,那些积极扩充自己本有之善的人,就好像星星之火,必将燎原,涓涓细流,必成江海一样,其善足以让天下的苍生受益。在孟子这里,人性成为一种坚固的、与生俱来的根本,划清了人与动物的界限。孟子的人性本善论,显示出了人之为人的内在价值所在。
“人之初,性本善。”后天的善与不善,关键在于人先天所有的“四端”有没有得到充发。人有时候也会做些不好的事情,这个时候我们常常会以为是其本性不好。其实,这只不过是由于后天的习染和受到不好的影响罢了。
孟子曰:“牛山之木尝美矣,以其郊于大国也,斧斤伐之,可以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焉,牛羊又从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山之性也哉?”(《孟子·告子上》)
牛山在齐国都城临淄的南方,孟子说:“牛山的树木曾经是很茂盛的,但因为它位于大都市的郊外,人民非常方便前往砍伐树木,经常遭到斧头砍伐,那么它现在还可能茂盛吗?它日日夜夜生长着,被雨露润泽着,并不是没有长出幼芽,而是一长出来便被放牧在那里的牛羊吃光了,所以,它才变成那光秃秃的样子。人们看见牛山光秃的样子,还以为牛山不曾长过木材。这难道是山的本性吗?”
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孟子·告子上》)
在某些人的身上,难道没有仁义的心吗?他们之所以放弃这份善良的心,就好像用斧头砍伐树木一样,天天砍伐它,还能使它茂盛吗?真正去保养,没有东西不会成长;如果失去保养,没有东西不会消亡。孔子说:“抓住它就会存在,放弃它就会失掉;出入不定时,连方向都搞不清楚。”这说的就是心吧。
就像不断用斧头砍伐山上的树木一样,有的人渐渐放弃了自己的良心。可是,人如果没有了良心,就与禽兽无别,就失去了人之所以为人的尊贵。要拯救人性的下沉,最根本的就是要找回自己的本心,浇灌自身仁义礼智的根苗,加以培养,使其茁壮成长。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莫让自己的本性之善在生活中迷失,莫让根本的人性之美离我们远去,坚守“善”良,呵护“仁”心,让世界变成美好的人间!
3.仁者,人也——有爱才算人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长歌行》)阳春是一年最好的时节,和煦的春天处处洒满阳光雨露,万物蓬勃无不闪耀着生命的光辉。春耕之后,人们在田野里播撒各式的种子,期待着它们生根发芽,感受着生命的力量和喜悦。
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子是植物生长的源泉,种子的好坏决定了长出的是五谷还是莠稗(bài,杂草)。一粒种子,其精华往往蕴藏在种子的“仁”儿里,也就是我们常常说的“果仁儿”。播上什么样的“仁”儿,就会结出什么样的果。那么,“人”作为大自然的杰作,我们的“仁”儿又是什么呢?
孔子有个学生叫樊迟,他问老师什么是“仁”,孔子回答说:“爱人。”在《论语》中记载有这样一个小故事:马棚失火了,孔子从朝廷回来知道以后,第一个反应是问:“伤着人了吗?”而并没有问马有没有损失。这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却可以从中看出孔子对人生命的重视和爱护,体现了他“爱人”的核心思想。
“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中庸》)所谓“仁”,就是指爱人,爱人又以关爱自己的亲人最为重要。“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孟子·离娄下》)有爱心的人关爱他人,讲礼仪的人尊敬他人。孔子说:“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论语·学而》)与众人交往,注重博爱,广泛地施爱于众人,以养其宽博容众之德,是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孟子·尽心上》)君子亲爱亲人,因而能仁爱百姓;仁爱百姓,因而能爱惜万物。爱亲人、爱他人,进而推广至仁民爱物。有了爱,便有了“仁”,有了仁爱,才能真正称之为人。
“仁”的左边是个“人”,右边是个“二”,代表二人之间的交往是对等的。当然,这个对等指的并不是年龄上的相同或者身体上的差异,而是互相尊重,人格平等。交往的平等给人以尊重,有利于人们之间良好关系的维系。于是,儒家给“交”树立了一个最高的标准,这个标准就是“仁”。
古人认为,“交”这个字是大人的两条腿相互交叉,,这是最形象的解释。因为两条腿交叉时,长度相等,力量也一样,这就告诉我们一个重要的原则: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像你自己的两条腿相交,这条腿怎么过去,那条腿就怎么过来,是以同等对待为前提。推广开来,你怎么对待别人,别人就怎么对待你,你自己不愿接受的事情,也不要强加于他人之身,用孔子的话来讲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人与人的交往构成了家庭,组成了社会,是所有活动的基本组成部分,所以“二人”关系是极为重要的。如果能像爱自己的亲人一样爱他人,就能真诚地处理你所有的“二人”关系,然后再把这种交往关系做到适宜,就具有“仁”的品质了。
社会上所有的“二人”关系,可以归结为五种: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现在君臣的概念已经消失,我们可以将其简化为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上下级关系。“仁”,就是处理好各种“二人”关系,即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这“五达道”,从而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恰当舒服地实现。
“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爱是有差等的,而维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所必需的,正是这种有差等的爱。我们每个人都是父母所生,我们和亲属之间的血缘关系,尤其是上一辈和下一辈之间的关系,即父(包括母亲)子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从出生到踏入社会,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所形成的生活习惯和行为模式会逐渐形成一个基础。踏入社会以后,怎么去对待自己的领导尤为重要,所以,“君臣”关系,也就是上下级关系,是我们每一个人要处理好关系。同样,夫妇关系、长幼关系也就是兄弟关系、朋友关系都是我们每一个人要处理好的社会关系。
我们每一个人、每一天、每一刻都处于跟他人交往的状态中:上班的时候和同事交往;下班的时候和朋友交往;回家以后和家人交往。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到了哪里,他都能把所有的“二人”关系处理好,做到极致,那么,他就达到儒家的最高理想“仁”的境界了。
一个人一天做到“仁”并不是很难,但要一辈子行“仁”却并不容易。“仁”的境界非常高,换言之,它是一种理想的状态,是我们为之努力的目标,可是我们不能因为目标高就停止对它的向往和追求。正如《大学》所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至善”是没有的,但我们必须行走在奔向“至善”的路上,因为我们只有永远上进,才能体现出自身的尊严和社会价值。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孟子·尽心下》)所谓的“仁”,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道理。“仁”是道理,人是形体,两者合起来,以人行“仁”,就是所谓的道了。
“仁者,人也”,人之为人,因为有爱。用心去爱,人与人之间就会和谐,整个社会就会达到一心,即所谓“千人一心”。这也是《说文解字》中“仁”的另外一种写法,即“忎”。“天下为公,世界大同”,绿叶对根有着深深的情谊,有爱才是人生的真谛!
4.人人有贵于己——人人都有自己的尊严与价值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福”是个吉祥、喜庆的字眼儿。春节到了,人们阖家团聚,喜气洋洋,互道“祝福”;贴年画,写福字,“迎春接福”。问候、对联、年画、新衣服……处处洋溢着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在古代,富贵寿考等即为“福”。寿考的意思是长寿,富也很容易为人们所理解,那么“贵”的背后又蕴藏着怎样的含义呢?
孟子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孟子·告子上》)
孟子说:“希望获得尊贵,这是人们共同的心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值得尊贵的地方,只不过没有认真去思考它罢了。别人所给予的尊贵,并不是真正的尊贵。赵孟所尊贵的,赵孟也同样可以让他下贱。”赵盾是晋国的正卿,字孟,因而他的子孙等均称为赵孟。赵氏世卿,赵盾及其后代执掌着晋国的政治,所以称赵孟能使人尊贵和下贱。希望尊贵是人们共有的天性,但人的尊贵,并不仅是如大多数人所理解的高官厚禄,而是有着如下的分别:
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孟子·告子上》)
爵位,可说是尊贵的象征了。这段话告诉我们,有从天获得的爵位,也有从人获得的爵位。仁义忠信,能行善事,这是天爵;公卿大夫之类的官职,这是人爵。善良的道德品质是上天赋予的,是人生而具有的,只要我们不断对其进行修养和扩充,使其成为自身的美德,一般来讲得到天爵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然而若只追求人爵却丧失天爵的话,就会沦为禽兽,很容易沦落到赵孟施与便尊贵,夺其爵便成为下贱的境况,所以别人给予的尊贵并不是真的尊贵。
乐喜,字子罕,是春秋时期宋国的贤臣。有一次,宋国有个人得到一块美玉,要把玉石进献给他,子罕严词拒绝,坚决不收。送呈美玉的人说:“我已请鉴别玉石的专家做了鉴定,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宝玉,所以才敢拿来送呈给您。”对此,子罕答道:“我以不贪为宝,尔以玉为宝。若以与我,皆丧宝也。不若人有其宝。”(《左传·襄公十五年》)我把不贪婪的品德看成是我的宝贝,你以美玉作为你的宝贝。如果你把你的宝贝给了我,我接受了它,那么,咱们双方就都失去了最为宝贵的东西。还不如我不接受它,这样,咱俩就各有其宝了。
乐喜面对宝玉毫不动心,以不贪作为自己的宝贝,其根源还是在于其高尚的道德修养。每个人都有值得自己珍视的地方,或为名,或为财,或为德,或为义……孟子认为:人们与生俱有的“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就是人人具有的“贵于己者”,人们将其扩充完善,就会成为仁、义、礼、智四德兼备的仁人、君子。他的这一观点,肯定了我们每个人的价值所在,也激励着人们修德行仁,不断前进。
曾子居住在卫国,穿着用乱麻为絮做的袍子,破旧不堪,表里不分,脸上浮肿,病容满面,手掌脚底长满老茧。他三日没有生火做饭,十年没有添置新衣,正一正帽子,系帽的绳子就断了;拉一拉衣襟,就露出了臂肘;一穿鞋,鞋后跟就会裂开。他拖着束发的带子,高歌《商颂》,声音洪亮,充盈于天地之间,声音犹如从金石制作的乐器中发出。天子不能使他称臣,诸侯不能和他交友。所以,注重培养心志的人忘掉了形体,注重养形的人忘掉了利禄,致力于大道的人忘掉了心机。曾子资性较钝,但平日为学却极为尽心,笃行孔门之仁道。宋代道学家认为他是传接孔子道统的唯一人物,亦被看作思孟学派的开山,影响甚大。尊贵之如曾子,一日三省吾身,以仁为己任,唯独将形体心机、功名利禄抛之在外。
古圣先贤强调内在的修为德能,不为世俗所移,不为名利所趋,能够保守其刚坚之志,即使不为世用,不为人知,也泰然自处而没有忧闷,自我价值是充足而圆满的。我们作为普通人,更要以他们为榜样,努力进取,与“仁”同行。
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论语·述而》)
仁不在远,欲仁,此仁即至。《诗经·豳风·伐柯》:“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拿着斧头去砍伐树木来做斧柄,斧柄的样式就在眼前。仁心仁道皆不远人,故我欲仁,则斯仁至。仁道出于人心,反求诸己即可获得。
反求诸己,修养德行,正如《周易·乾·文言》:“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通过师友间的学习积累学问,蓄养德性;通过师友间的问答辨析事理,明辨是非;以宽广从容的态度来持守所学所辨之理;以仁厚之心来践行所学之道,学聚、问辨、宽居、仁行,讲的便是一个层层推进,知行合一达到君子之德的过程。
《诗》云:“既醉以酒,既饱以德。”言饱乎仁义也,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之味也;令闻广誉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孟子·告子上》)
《诗经》说:“酒已经醉了,德已经饱了。”这是说仁义道德很充实,也就不羡慕别人的美味佳肴了;四方传播的好名声在我身上,也就不羡慕别人的绣花衣裳了。豪宅名车、锦衣玉食,是外在的,要靠别人给予的,既是别人所给予,别人便也可以剥夺,这并非真正的尊贵;仁义道德,是自己培育和滋养的,是真正受人尊贵,不可剥夺的。充实的德行会使我们个人的内在价值得以践行,而内在价值的真正实现则会让我们获得恒久的尊贵。
真正的尊贵是一个人内在的“良贵”,是自尊自贵,由内而外,是我们内心的尊贵,是外人无法剥夺的,是我们每一个人生命的本质。人因为拥有自己真正的“良贵”,因而能体天地之心,在复杂的社会关系中承担起天地创生万物的意义,在天地之间据“德”而行,率性为“道”,反身而诚,修养自己的所贵之处,以立于天地,发挥自己的价值,实现自己“人之为人”的天地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