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夜探别院

影卫还处在混乱局面没有注意,玲珑趁着薛小成和花忍离开,偷偷潜入南宫祤的房间。

她是从东侧窗口翻身而入,刚走几步,便闻到房中有一股沐浴熏香。

怔了片刻,她再进几步,视线开阔,浴水中却并没有人。

她松了口气,还以为会见到什么香艳的一幕。

显然,是她想太多了。

只是怎么感觉,背后怎的隐隐有一种……凉凉的气息?

回头,纱帘下,站了一抹人。

他似乎只是随手套了件衣衫,并未束紧,半揽微开,隐隐约约可见,心口处的起伏,肌肤上还有未干的水珠。

她盯着看了片刻,总觉得,他是不是明知她会来,故意如此诱惑?

这大晚上的,容易因此有些歪心思。

未免他觉得自己轻荡,她旋即侧了侧首,看着另一处,自己脸上有层面具,更未免他不认识,被他当刺客,她柔然了的嗓音,说道:“是我。”

“嗯。”

南宫祤不用多想也知道,外头那么乱,他听到了薛小成的声音,想必,昨夜别院大乱,她也掺了一份子。

不然,今夜她不会这般容易进来。

听得他淡淡一声应,没有多余的话,玲珑心中虽有异,但也不墨迹,开门见山道:“上次与你说的事,你可还记得?”

“记得。”

她说,到了决谷,会再见面。

只是不曾想,要以这种方式。

“我想问问你是否有查到什么?”

“此事,我暂时无法给你结果。”

“暂时?”玲珑心中顿紧,知道他许是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但碍于一些原因,不能告诉她,她眸色一暗道:“你是在敷衍我?”

他道:“还有些事情没有弄清,待过段时间回了夏朝,我一定给你。”

“回夏朝?”她咬了这三个字,听他如此断言,又好笑道:“赵公子,我是谁你不会不知道,若是我回夏朝,你说我该用什么身份?你和夏家还能容我么?”

她虽不记得什么,但却至少知道她自己是谁,也知道,她有多少仇家。

他把她交给皇甫衍的那一刻,就该明白,他已承认她是冥解忧,她不可能再单纯的做回关玲珑,也不可能还会屈居于他的后宫。

终究,他道:“你还可以是关玲珑。”

她侧了身,脸上面具有些微痒,她忽轻笑着面容,弯起唇边,清晰吐道:“但我,不是。”

不是?

南宫祤缓缓走近她,一步之隔,看着她的侧颜,不知面具下的她是何神色,他抬起一只手,想去摘下她的面具。

她有所察觉,自然是不肯的,轻身旋绕,一下退后了好几步。

但手腕,还是被他意外锁住。

他不曾停手,提劲一拉,将她扯过来,扺向他身前。

在快要靠近他时,她一下出掌为刃,他微微避闪,反倒抓住她手,往后一锁,一手快速揽住她腰间。

再锁,她已是动弹不得。

忽然的这么被他搂住,面对面相看,玲珑有所不适应,更别论,他穿的单薄,很容易……

玲珑见他余出来的右手再次继续伸向她的面具,真是不摘下不死心。

有意思吗?

她并不太想与他打架,打架不好,可他偏的这么执着,她总不能不反抗。

在他那罪恶的手快要过来时,她往后大幅度弯腰,没让他碰到,她身段柔软,双手抵着沐桶,再使了一招神龙摆尾,甩掉了他的牵制。

她虽无内力,但却会一些剑法和拳脚功夫,能逃脱不足为奇。

他仍未死心,还想要再过来。

玲珑抬手阻止道:“我打不过你,我认输,成不成?”

他轻轻两字吐出:“不成。”

玲珑心里头暗骂,不成你个头啊!

干嘛对她的面具情有独钟,也不知哪儿招他惹他了?

玲珑急道:“赵公子,你若喜欢这面具,下回,我买几个送你?”

“不需要!”

他人已经过来,她只能咬牙拼招数。

他丝毫不留情,一个错手,就把她给丢近了沐浴大桶里头。

玲珑哗的一声站起来,带起了一身水珠,都说了打不过,还非得同她打架,这个该死的南宫祤,王八蛋夏王,存心的是不是!

南宫祤站在浴桶外头,见她湿漉漉的模样,一下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玲珑低首,吐了好几口水,他再靠近她,她身在桶中,自然再无法反抗,他已毫不犹豫把她面具扯了下来。

她抹了把面容,再朝他怒极道:“这样好玩吗?”

他反复把玩着面具:“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你。”

你是你。

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你,纵然带着面具,也无法扮演另一个人的你。

她若带着面具,他无法看出她的情绪和表情,摘下一看,和气多了。

玲珑翻出浴桶,伸手:“还给我。”

南宫祤转了转面具,并未归还,似乎明白她的顾虑,说道:“你不必如此,夏家人,并不会伤害你。”

到底他还是夏朝君王,而夏家只不过是供王室驱策的臣子,哪怕夏家与她有天大的仇,无他命令,谁又敢动她一分。

这个道理,她该是明白的。

玲珑却又道:“包括夏天无吗?”

南宫祤抬了眸子,心中微顿。

夏天无,确实是他唯一不能控制的变数,若是天无一时怒意,要杀她报仇解恨,他怕是拦都拦不住。

南宫祤面色微敛:“你怕夏天无认识你,所以才带面具,不过,他不在。”

玲珑不解:“皇甫衍没有放人?”

南宫祤道:“是他不愿回来。”

“你拿我性命威胁皇甫衍,用我去换他,忙活半天,敢情他还不领情。”想起长兴山那些事,玲珑只觉得可笑。

他面色一变:“你是这样认为的?”

“不然呢?”

他不由得好笑,她变得对他如此敌意,说明她心底一直是在意那件事的,可那天晚上如何情形,她根本就不知道。

威胁?明明是皇甫衍威胁他才对!

他缓走近她几步,轻了一声:“那夜用你换人,是逼不得已。”

玲珑看他道:“让皇甫衍以我名义发下毒誓,也是你逼不得已么?你可有想过,若他不放,毒誓应验……”

想到什么,她又凉笑了一声。

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把她命不久矣的事放在心上,也未告诉任何人,他千辛万苦夺灵丹,来决谷,都只是为了要救另一个女子。

誓言虽毒,她能不能活到那时,都不一定,至于人死后,鬼魂之说是否存在,谁又知道呢。

这样的誓言,除了她自己关心自己这条小命,又有谁会当真?

南宫祤面色淡然:“夏天无已被放归,你也平安无事,这就是结果,若你非要计较过程,我无话可说。”

房中熏香袅袅,玲珑听得他一句无话可说,心中更是一冷。

只要结果,不介意过程。

他有他的处事方式,对他来说,这便是最好的结果,在这件事情上,与他争论对错,是没有意义的。

她只是心里有点介怀,他说过,不会弃她而去,可原来,她是他随时都可以舍掉的人。

玲珑很快平复情绪,自然没忘记今夜前来的目的,才淡声道:“你清查夏家,可有其他发现?”

南宫祤眉眼越发紧皱,其他发现?不单单是指那个影卫?还有别的?

“你争对夏家,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一些事。”

他眉色一拧:“什么事?”

她静然道:“一些有趣的事。”

“什么有趣的?”

她笑了笑,没说话。

南宫祤亦是明白,她不是个一问必答的人,若没有条件,她可能不会说夏家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玲珑一步步朝他缓缓走去,半步之隔,她在他耳边呼声:“想知道?”

事关夏家,说他不想知道是假的。

只是她靠他这般近,身上又是湿的,曲线清晰可见,她声音又故意如此柔柔软软,带着几分魅惑,说没有歪心思,也是假的。

他退后一步,镇定。

玲珑很是不理解,刚才丢她的劲儿那么狠,这会儿,她一近身,倒是怕得后退,弄得好像他正经得不近女色似的。

实则,一旦不正经起来……

止住胡思乱想,她从怀里淘了个小盒子出来,递给他:“打开看看。”

盒子中,一卷皮,一卷纸。

他脱口而出:“易容术。”

“有人冒充夏家影卫,杀了我师父,更想置我于死地。这人皮……”听得他方才的话,她又改了个词:“这易容术,据我所知,也出自夏家,而且,南宫颢的那个手下程不识,他也会。”

南宫祤顿时又陷入了思考,她早知道那影卫并非是夏家人,而是由别人易容,她却选择不告诉他,依旧让他去查。

借查那影卫的名义清查随他而来的其他夏家影卫……她到底是何意?

她这样一步步牵着他走,令他心情无由的烦闷,很想把她再丢一次水。

有点他倒是没想到,南宫颢当年诈死失踪,还把夏家易容术给偷了去,成为控制别人的手段。

他冷静了道:“你是说,杀公玉鄂拖的,是南宫颢?”

“我不知道,但有这个可能,南宫颢与我师父,应该没有仇怨。”

玲珑忽想起一件事。

陈王后与南宫颢之间……

她曾经在醉风楼后街无意见他们私会过,那时南宫颢追至破庙,与她和师父动了手,又在春红楼劫纪思尔动了手,难道,是在那时便结怨了么?

但南宫颢千方百计入山庄只为杀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怎么都有点说不通。

她继续道:“这纸卷中,是那冒充夏家影卫之人的画像。”

他打开纸卷,眉头一撵,把纸卷摊开在她面前展现:“你说这个?”

摊开的纸张,已经是一团紧凑的墨汁,哪里还有人像的影子。

玲珑默默白了他一眼,谁让他一时兴起把她丢水里的!

墨水糊了能怪她?

“我再画一张。”

她妥协,顶着一身湿湿的衣裳,去到案桌前边,这人皮与画像都是皇甫衍给她的,关于这画像她也只仔细看过一眼,此刻要重画,不免得努力回想。

南宫祤看着她执笔描画的模样,心中有一种异样。

待玲珑画完,他忽然道:“明日,不如你同我一道去决谷。”

玲珑微抬头:“那是你师父,我去做什么?”

他拜谒他师父一事,看起来蛮重要,这大晚上的还斋戒沐浴,显然他很重视礼节。

她若去,以什么身份?

再说,陈王后不也在这儿么?

南宫祤没有再多言。

玲珑没考虑太多,想来他可能是随口一句,当不得真。

她走过去把画卷交给他:“我有些怀疑,此人是南宫颢的手下,盘山盐矿,春红楼,白水镇赌坊曾是南宫颢据点,你也抓了不少人,碰碰运气,也许有人认识他。”

他接过来:“这件事,不回夏朝办不了,你不随我回去?”

玲珑没有回答,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若不去夏朝,师父这事恐怕无法查清,可若回去,那地方,于她是龙潭虎穴。

她叹息,淡然道:“看情况吧,我会随时与你联系。”

南宫祤一声好笑:“你这么说,似乎我得随时待命,到底是你命令我,还是我太依着你?”

“你我只能算是互助,我需要查我师父死因,找出凶手,你需要找出南宫颢,不然,这样的易容术,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想你也不愿自己随时处于危险之中。”玲珑凝着嗓音。

“明明该是你求着我办事,却被你说成了互助,你这样的态度……”令他极为的不爽,丢她下水都算轻的了。

不过,易容术一事,确实得重视。

这不止关乎公玉鄂拖的死,还有夏家秘术,若真是南宫颢所为,他确实需得严查。

她走近他,轻声道:“我能知道你行踪,又让你查夏家,我可是在帮你,赵公子,你若是对我态度好点,我还能告诉你更多。”

南宫祤隐隐皱眉。

她言语之中,显然说的不止是一个南宫颢使用易容术将人混入夏家,而是别的人,也在渗透夏家!

花忍清查时,除了那个何元,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亦或是查的不够彻底?

他不敢随意断定,但隐隐约约知道,夏家内,一定有什么内鬼……

能躲过层层筛选,蒙混进入夏家,又怎会是简单的人!

难道是她背后那些……

枭鹰羽……当真是无处不在!

不对,南宫祤忽然又有些想不明白了,枭鹰羽是她的人,她如此提醒他,难道还有别的什么?

这些暗处势力的较量,才是最令人头疼的,夏家影卫可以化身潜伏各国,枭鹰羽亦是无所不在,想查都无从查起!

“花少侠,你回来了。”

“王上如何?”

“在房中清浴,并无异常。”

玲珑与南宫祤双双望向门口,她已无多余的话,看着还握在他手中的面具,她自知是拿不回来了。

花忍已经回来,她得赶快溜才是。

南宫祤见她利索到了窗边,她正要翻身跃走,他的声音传去:“薛小成并非善类,你离他远些。”

她已离开,不知这话是否听了进去。

不过照她不分善恶随便结交的脾性,听了也是当没听。

想起她提及的那个毒誓,他不由得心情郁结,他承认的确是让皇甫衍以她名义发过那样的毒誓。

当时她中了南宫颢的毒镖,他一次次想夺解药,但他受了伤体力不支根本打不过,南宫颢见到花忍过来,便跑了,他只能让花忍去追。

后来,解药到了皇甫衍手中。

官兵追赶,他们这群人个个负伤,他无法从皇甫衍手中去夺解药,也根本无法突围出去。

怀中人沉睡不醒,刀剑无眼,他怕无法顾及,便对皇甫衍说:“你若敢动手,她会跟着我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皇甫衍看她唇色发黑,面色很急,说只要交出人,就可以放他们安然下山。

他看着怀里人,她中了毒,昏睡不醒,命在旦夕,解药又在皇甫衍手中,他亦是焦急万分,他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若是再无解药,只怕……

多耽误一刻,她兴许就真没了命!

他知道,她是唯一可以与皇甫衍对等交谈的筹码,可是,为了保命把她交出去,这种事,他不可能做。

他说过,不会弃她……

“既然不能活,那便一起死,有她为伴,足够了!”

包围圈内,双方一番僵持。

他手中有人,皇甫衍自不敢轻举妄动,看只看,谁先忍不住,谁先妥协。

他身负重伤,重重围困,几乎抱了必死之心,绝不会亲手把她交出去。

皇甫衍一度看她脸色苍白,越等越急,最终妥协,把解药抛给了他。

他给她服下,再看向她,脉搏虽弱,但已经略略好转。

皇甫衍说:“夏王,你想死没关系,但她若有分毫损伤,我必将百倍偿还在夏天无身上,你为了一个女人,忍心置夏天无于不顾么?”

她其实可以好好活着,他其实也并不想让她陪他一起死。

一番权衡下,他放弃了她。

他提出置换条件,用她换他们的离去和夏天无,否则,宁愿一起死在这儿。

皇甫衍不顾什么,当场应允。

他不信皇甫衍会这般爽快放人,便让皇甫衍发毒誓,并且,以她的名义。

当他说出誓言内容时,皇甫衍已是青筋略显,即便他也知道,这个誓言,歹毒阴狠,可如若不这么做,他怎能看出,皇甫衍的真心假意。

冥栈容曾说,皇甫衍对她很在乎,他其实不太信。

既然在乎,为何要把她的身体弄成这样子,还故意允她至高无上的权力,干预朝政,替他清扫晋国朝堂政党,令她受尽千夫所指,到头来,却一纸令下,不惜一切用谋逆之名把她背后的势力龙海冥家给清剿干净!

这样对她,会是在乎吗?

可如今他又不得不承认,她冥解忧是皇甫衍唯一的软肋,此次接应夏天无回来,路上畅通无阻。

那样的誓言,皇甫衍是当真的。

南宫祤看了眼手中的面具,只得放置一边,稍微整理衣裳之后,出了门。

花忍在一旁候着,从他见到白衣女子时,便知别院有异,是以不会多问,南宫祤则看了眼夜色,有些担忧:“弃瑕还未到?”

夜色,街头,三更。

弃瑕带着多名影卫快马加鞭,只想着快些去别院与二哥汇合,在入了这小镇子后,行了一段路,他忽觉有些异常。

轻一勒马,抬头。

屋顶上,清凌凌立着一抹白衣影子,晚风微扬,将她脸上的面纱,吹得半开又落下。

她不说话,便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让人无法靠近的凌绝之姿。

弃瑕抬手,示意让身后的影卫停住,在此等候,他则快速下马,施展轻功,上了屋顶。

几月不见,他觉得,这也算是久别重逢了吧?

他看着她如雕塑般的侧颜,心口有些激动,哑然轻唤了声:“龙姑娘。”

她没应。

他再道:“我一路过来,听了些传言,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想要寒冰剑,如今这柄剑已被人丢入断肠崖底,你若需要,我可以帮忙去找。”

她动了动,把目光撇向他,不带一点感情,清凉凉的挤出了几个字:“听说,你喜欢我?”

弃瑕:“……”

听谁说的?净说实话!

但被她这一问,弃瑕有点懵。

这大半夜的,她特意在这等他,就是问这样一个问题?

他咳了咳,大方承认:“是啊,怎么?”

不行吗?

他总觉得不对劲,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气氛,如此表白心意,都没给他一点准备的机会……是不是太随便了?

他不免想了想三哥以往是如何撩漂亮女孩子的,带她赏花看月?吟诗抚琴?喝酒聊天?

又看了眼她,他觉得,只有喝酒这一条才能与她搭上边。

可此刻,他身上也没酒。

龙姑娘依旧面无表情,冷冷清清的目光收回,淡然道了两字:“无趣。”言毕,转身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还站在屋顶上的弃瑕:“……”

无趣?什么意思?是拒绝么?是对他没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