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闽陷入了沉思。
沈跃刚才的话让龙华闽不得不重新权衡其中的利与弊——
对于像云中桑这种极具天赋的心理学家而言,要获取少量金钱并不困难,而且虽然法网恢恢,但他要逃出国门也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比如他完全可以采用催眠的方式获取某个人的港澳通行证,然后去往别的国家,毕竟他已经掌握了高超的化装技术。
也许云中桑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母亲。如今云中桑已经犯案,今后要想替母亲送终也就变得十分困难,所以将母亲一起带走必定会成为他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环。云中桑极其善于抓住人性中的弱点,即使是龙华闽也不能完全保证警方的监控就真的万无一失。所以,一旦在监控云中桑母亲的事情上出现纰漏,后果将不堪设想。
沈跃觉得自己必须要提醒龙华闽有这样的可能存在。但是一旦将云中桑的母亲严格控制起来的话,又很可能引发云中桑的疯狂。沈跃并不是害怕承担责任,而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根本就没有决断权。
“还有什么万全之策吗?”沉思良久之后,龙华闽问道。
沈跃摇头道:“现在我能够做的也就是尽快将云中桑的落脚处寻找出来。可是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龙华闽取出一支烟,点上后深吸了一口,却很快将手上的香烟摁进烟缸里,一脸决然地说道:“必须先将云中桑的母亲控制起来,我们不能因为投鼠忌器就不作为,如果真的出现了那样的情况,到时候见招拆招好了!”
沈跃点头道:“这样也好。毕竟现在的他受到了很多限制,想要再一次制造出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已经不那么容易了。”
龙华闽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起电话下达了命令:“马上传讯云中桑的母亲!”
当龙华闽放下电话的时候,沈跃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心慌和焦躁。他实在是无法预判出云中桑下一步可能的行动。龙华闽发现了沈跃情绪的异常,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不相信他云中桑能够对抗得了强大的国家机器。小沈,你安心去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要太过着急。”
沈跃站起身来,说道:“我得马上去见一个人,或许会有所收获。如心,跟我一起去吧。”
沈跃要去询问的那个人叫童晓,是云中桑的侄女,就是以前在云中桑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心上班的那名前台服务人员。
如今童晓重新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民营医院做前台护士。从择业心理的角度来讲,人们往往会选择自己早已熟悉的工作,而不是把喜好放在第一位,这也是潜意识里面的惰性在起作用,因为一份全新的、不同领域的职位所面临的挑战要大得多,而在这种挑战面前,机遇恰恰会被人们忽略。
童晓一见到沈跃,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全然忘记了一位前台服务人员的职责。沈跃在心里叹息:由此可见她对我是多么痛恨。
沈跃走向前台,看着童晓道:“我们想问你几个问题,关于云中桑的事情。”
童晓冷冷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沈跃似乎并不生气,笑着耸了耸肩,看了康如心一眼。康如心将警官证放到童晓面前,严肃地说道:“云中桑涉嫌数起犯罪,你曾经在他的心理咨询中心工作过,我们有权对你进行传讯,不过考虑到你找到一份新工作不容易,这才亲自前来。童晓,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
童晓的脸上一下子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嘴唇紧闭着不再说话。
沈跃看着她,温言道:“你别紧张,我们就在这里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可以了。”
童晓的嘴唇颤抖着,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来:“桑叔他是好人……”
这是沈跃第二次听到有人这样评价云中桑了,前面一位是云中桑的母亲。当云中桑的母亲如此评价云中桑的时候,沈跃并没有在意,因为在一位母亲那里,即使自己的儿子不够优秀,“好人”“听话”等评语也会成为常用词。而此时,当这句话再次从童晓口中说出,并且他发现童晓的语气和表情都是如此真实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一动:难道云中桑还有另外一面?
沈跃微微一笑,问道:“哦?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觉得云中桑是一个好人?”
童晓回答道:“他回国后就一直在资助好几个贫困山区的儿童读书,从来没有间断过。”说到这里,她一下子激动起来,质问沈跃道:“这样的好事你做过没有?”
沈跃一下子怔住了,他想不到云中桑竟然真的还有另外一面。不过对于像云中桑那样的人来讲,慈善与功利心应该并没有直接关系。当然,沈跃也并不在意童晓刚才的质问。一个人的善有多种表现形式,捐款、捐物并不能代表全部。善,应该出自本心。“勿以善小而不为”这句话说到底就是这个意思。
沈跃点头道:“嗯,我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童晓,你知道他都资助过哪些人吗?”
“我当然知道。他以前给过我一份名单,每个学期开学前都是我去给那几个学生寄钱。”
“名单在你这里吗?我想看看。”
“你看这个干吗?你不是说我桑叔是罪犯吗?”
“云中桑出了事情,那几个孩子今后还需要有人继续资助,或许我可以替你桑叔把这件好事做下去。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做的。”
名单保存在童晓的手机上,其中有五个学生的名字和他们的家庭住址,每个学生每学期资助八百块钱。虽然资助的金额很小,但一个人能够想到去做这样的事情并长期坚持下去,这就很值得尊敬了。
沈跃没有再问童晓其他问题,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
从这家私立医院出来后,沈跃问康如心:“云中桑的父亲以前在什么地方任职?”
康如心回答道:“就在名单上那五个学生所在的地方。你的意思是说……”
沈跃点头道:“他想替父亲做点事情。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面,父亲的死与他童年时候被人欺负的经历有关系。这不仅仅是为了赎罪,也是在尽孝道。”
康如心忽然想到刚才沈跃在拿到这份名单后就再也没有询问童晓任何问题,心里似乎有些明白了,问道:“你觉得云中桑现在就躲藏在这几个学生的家里?”
沈跃点头道:“很有可能。不过最大的可能是躲藏在其中某一个学生的家里。云中桑非常多疑,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他在策划群体性事件的时候将爆发的时间延后了一个多月,其间完全有时间给自己寻找好一个万无一失的避难所,以防不测。”
康如心完全认同沈跃的这个分析,顿时激动起来:“太好了,他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沈跃禁不住一笑:“这句话怎么这么像电影台词?”
龙华闽看着眼前这份名单,皱着眉头道:“你说的很有可能。我马上下达抓捕令。”
沈跃急忙道:“别忙着下这个命令。我们得先分析一下云中桑最可能会藏在哪一个学生家里。云中桑很多疑,从这几个学生的家庭住址来看,他们大多住在贫困山区。那里山路崎岖,人烟稀少,如果不集中警力就很容易让他再次逃脱。”
龙华闽苦笑道:“我们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误了。集中当地的全部警力抓捕吧。”
沈跃再次阻止:“龙警官,千万不要浮躁。现在我基本上可以肯定云中桑就躲藏在这五名学生其中的某一个学生家里。孔子有句话叫,‘礼失,求诸野’。山区的老百姓虽然贫穷,但却更懂得知恩图报。云中桑应该深知其中道理,所以他才觉得躲在那里是最安全的。如今警方已经下达了云中桑的通缉令,这样一来山区里面独门独户的住所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此外,从上次他在网上下单给母亲送快递的情况来看,现在他所在的地方应该是有手机信号的,因为他不可能去网吧发布信息,只能通过手机上网。综合以上这些条件,要从中确定出一个重点人选也就比较容易了。当然,我也同意龙警官的想法,其他四个地方都不能放过。云中桑这个人的想法有时候非常诡异,我也不能对他的心理做出百分之百的预判。”
龙华闽想了想,点头道:“我看这样,我们立刻赶往那个地方,现在我就把你分析的情况向当地警方通报,等我们到那里的时候他们就应该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了。”
这正是沈跃的想法。
省刑警总队出动了近百人的警力,一溜警车浩浩荡荡地上了高速路。云中桑的父亲曾经任职的那个地级市距离省城不到一百公里,交通便捷,这也非常符合云中桑选择藏匿地点的条件。
初夏时节的天空碧蓝如镜。高速路上的车流纷纷避让,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警方的车队就到达了高速路出口处,当地的公安局局长亲自在高速路出口处迎候。
龙华闽道:“不用去局里了,现在你就说说情况。”
局长道:“根据龙总队提供的线索,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一个地方。”说着,局长拿出一幅地图,指着上面的一个地方说道:“这里。就这一户人家在山上,独门独户,公路只通到山下,需要步行近五公里的路程才能够到达。”
龙华闽看了看,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禁不住叫出声来:“糟糕!”
沈跃惊讶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龙华闽指着地图道:“你们看,这地方就位于距离高速路不远的山上,我们这一路浩浩荡荡而来,山上应该看得清清楚楚……”
龙华闽说完即刻命令道:“我们马上去那个地方,其他几个地方由你们当地警察负责。马上出发!”
墨菲定律还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起作用了——越是担心某种情况可能要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会发生。
这山上确实是人烟稀少、土地贫瘠。眼前这个位于半山腰的农家小院破旧不堪,不过却被主人家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户人家的主人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性,姓王,谈不上漂亮,肤色黝黑,有一种健康的美。
当警察将云中桑的照片放到这个女人面前的时候,她说云中桑在一个多钟头前就离开了。
龙华闽有些气急败坏:“难道你不知道他是罪犯?”
女人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地问:“罪犯?谁是罪犯?”
这时候沈跃已经注意到不远处的那个小山包,小山包处有一棵核桃树,他朝那个地方走去,站在那棵树下。空气中带着泥土的微腥味,远处山下笔直的高速路清晰在目,上山的公路蜿蜒似蛇。一切尽在眼底。
沈跃转身返回到这个姓王的女人面前,问道:“这个人来你家多久了?他是不是经常站在那个地方看着山下?”
女人确实是被吓住了,愣神了一会儿,回答道:“是啊。”
龙华闽也忽然间清醒过来,下令道:“马上对周围进行延伸式搜捕!快!”
沈跃没有说话,心道:没用的,都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这么大的山,不到一百人的警力,更何况被追捕的对象是云中桑!这数日的时间足以让他对周围的环境了如指掌。
沈跃和康如心留了下来。为了安全起见,龙华闽特地安排了一位警察陪同保护。沈跃也没有说什么,对追捕云中桑这件事情而言,多一个警察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云中桑是什么时候到你这里来的?”当龙华闽带着警察离开后,沈跃才开始询问眼前这个女人。
她说了个时间,那正是云中桑从看守所里面逃出来的那天下午,这也就更加证实了沈跃之前的分析:云中桑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他以前来过你这里没有?”
“来过。第一次是去年冬天,后来又来过几次。”
“在这次之前最近的一次呢,是什么时候?”
“有两个月了吧……好像是。”
“你男人呢?”
“到沿海那边打工去了。”
沈跃看着她,犹豫了一瞬后缓缓问道:“这个人和你的关系很不一般吧?”
女人怔了一下,黝黑的脸色变成暗红,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不敢看任何人。此时就连康如心也看出了沈跃那个问题的答案,本来对云中桑产生的一丁点好感瞬间全无,怒声对眼前的这个女人道:“为了那么点钱,值得吗?”
沈跃正准备制止康如心,却听见女人低声说道:“我男人常年不在家,又喜欢赌博,云老师是博士,他都没有嫌弃我……”
沈跃拉了康如心一把,道:“我们走吧。”
农村的成年男子外出打工的很多,留守妇女和儿童的生活状态已经成为社会问题。这样的事情本不该他们去管,也不该他们去问。
几路警察在山上搜寻了数个小时,结果连云中桑的影子都没有看到。龙华闽的脸色铁青,一直后悔来之前没有带上警犬。沈跃笑了笑,没有说话,心想:警犬也还是犬,一位优秀的心理学家可比一条狗的嗅觉厉害多了。
其实在山上的时候沈跃也试图进行换位思考:如果我是云中桑的话,会选择什么样的逃跑方式?结果想了好半天都没想到答案。人没有被逼到绝处,奇思妙想就很难出现。
这一次,沈跃真切地体会到了一种难以招架之感。自从云中桑发起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博弈开始,沈跃感觉自己始终处于劣势,总是云中桑首先出招,他在事后疲于应付。这一次也不例外。对此,沈跃却毫无办法。对方在暗处,而且心思缜密,一旦自己稍有疏忽,云中桑就像鱼一样溜走了。
这也正是龙华闽担忧的事情。他问沈跃:“现在我们怎么办?”
沈跃摇头道:“不知道。不管怎么说现在云中桑的母亲在我们手里,他不会就这样离开的,主动权还在我们手上,见招拆招吧。”
龙华闽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也只好如此了。对了,你放心,你母亲那里我们随时有人保护,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沈跃道了谢,沉思着说道:“一定要把云中桑的母亲看守好,不能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龙华闽低声对他说道:“你放心。我已经将她异地看守起来了,这件事情就只有省厅的主要领导和我知道。”
至少到现在为止沈跃依然认为云中桑最大的弱点就是他的母亲。不,他坚信这一点。这是云中桑人性中为数不多的美好品质。虽然用这样的方式去对付云中桑有些卑鄙,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龙华闽讲了,这件事情就只有省厅的主要领导和他知道,也就是说,云中桑想要得到他母亲的消息几乎是不大可能了。官职到了一定级别的领导,想要去接近都已经比较困难了,更别说去催眠他们。
沈跃并没有问龙华闽究竟将老太太送到了什么地方,估计即使问了他也不会说。这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上次他被云中桑催眠的事情至今还让大家心有余悸。不过这样最好,基本上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可是他依然感到有些不安。他深知云中桑的能力,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警方出动了武警,数百人再次将那片大山梳理了一遍,结果依然没有发现云中桑的踪影。这个人就像大山上的薄雾一般,刚刚出现不久就被这夏日的阳光蒸腾不见了。
沈跃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但搜索是有必要的,这样的结果至少证明了云中桑还有另外的藏匿之地。狡兔都有三窟呢,何况是一位心理学天才!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沈跃陆续走访了云中桑的亲戚,还再一次询问了童晓,结果仍然一无所获。这让沈跃心中再次产生一种大海捞针般的无力感。
这天,沈跃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吃完饭后习惯性地打开电脑,忽然发现邮箱里面有一封未读邮件,打开后只见里面就有一句话:这才刚刚开始。
沈跃霍然一惊。虽然这封邮件的最后没有署名,但沈跃立刻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云中桑的气息,急忙拿起电话给龙华闽拨打:“最近发生过什么重大事情了?”
龙华闽道:“没有啊。怎么了?”
难道不是云中桑?沈跃愣在了那里。“没事,随便问问。”说完,沈跃即刻挂断电话,跑出去问母亲,“如心呢?乐乐呢?”
母亲回答道:“乐乐不是和英杰在一起吗?如心这两天没来过,我还以为她一直和你在一起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跃不想让母亲担心,即刻给曾英杰打电话:“乐乐在吗?”
曾英杰回答道:“在啊,我们正在吃饭呢。”
这一刻,沈跃猛然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刚才,他没有首先给康如心打电话,其实是因为内心已经升腾起一种恐惧感。
还好,康如心的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而且马上就听见了她的声音:“沈跃,这两天我有点事情,不想干扰你的调查,所以就没告诉你。你还好吧?”
沈跃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在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急忙问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康如心回答道:“在山上。我妈妈的病情加重了……”
这才刚刚开始……这一瞬,沈跃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邮件里面的那句话来,不安与恐惧瞬间涌向全身:“我马上就来!”
沈跃到精神病院的时候康如心的母亲正在沉睡,医生才给她注射了镇静剂。
“什么情况?”沈跃问值班医生。
“病人的情况一直都很稳定,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昨天病情忽然加重了。她好像记起了以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开始又哭又闹,还出现了暴力行为,甚至连她自己的女儿都不认识了。”
她被唤醒了。沈跃心里一沉,道:“我要见你们院长。马上!”
精神病医院的监控录像证实了沈跃的猜测。
在康如心母亲的病情忽然加重前,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进了她的病房。这个人在里面待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而本院的值班医生却对此毫不知情。录像画面上的那个人戴着口罩,但是在经过对其上半部脸的比对后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云中桑。
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足以让云中桑对康如心的母亲实施催眠了。
这一次,云中桑将目标对准了康如心的母亲,因为他了解沈跃,知道康如心对沈跃的重要性。
这才刚刚开始……邮件里面的那句话让沈跃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同时还有恐慌。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龙华闽也恼怒非常。康如心的母亲是他昔日战友的遗孀,如今却遭受到如此巨大的伤害,作为省刑警总队队长,无论是从情感还是责任上,他都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挫败。
“他是在向我们示威,威胁我们放过他,还有他的母亲。”沈跃郁郁地说道。
龙华闽怒道:“我们绝不会和一个罪犯谈任何条件!”
沈跃不说话,他知道这是龙华闽的原则,而且也代表着整个警方的立场。可是,“这才刚刚开始……”邮件里面的那句话在这一刻变成了云中桑阴鸷般的声音,梦魇般地在沈跃的脑海中回荡。
旁边的康如心双眼红红,可她却坚强地克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沈跃过去温言对她说:“你放心,我会让你妈妈的病情好起来的。”
康如心哽咽着点头,神色却依旧担忧:“可是我担心……”
沈跃知道她想说什么,点头道:“我知道,云中桑不可能仅仅是对你妈妈实施了催眠,还必定设置了催眠密码。不过请你相信我,我会想办法破解的。”
警方调取了上山下山的监控录像,却并没有发现云中桑的蛛丝马迹,甚至连他是如何进入精神病院的都无从知晓。精神病院的管理只是针对里面的病人,对进出人员几乎没有采取任何监控措施。
沈跃不敢轻易对康如心的母亲实施催眠,他完全可以预知到这一次云中桑设置的密码会更加诡异难测。
龙华闽组织警力将山上山下都梳理了一遍,依然是毫无悬念的没有结果。
精神病院病房外一棵银杏树下的长条椅上,沈跃一个人独坐。夕阳正从山顶慢慢消失,他却浑然不知。
“天凉了,你回去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康如心已经来到身边,柔声对他说道。
沈跃的声音有些哽咽:“如心,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
康如心轻轻挽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沈跃,我们得尽快抓住他,不然的话就肯定还会有别人受伤害。”
沈跃点头道:“是啊,我知道。可是我现在……”
康如心轻声道:“我妈妈的事情不急,先抓到云中桑才是最重要的,你说是不是?”
沈跃微微摇头道:“不,我必须先解决你妈妈的问题。我太无能了,怎么就没有想到他会对你妈妈下手呢?”
康如心一下子坐直身体,看着沈跃,认真地说道:“你不能老是责怪自己。云中桑这个人心中充满戾气,做事情不择手段,你和他是属于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的人,怎么可能事先想到他究竟会做什么呢?而且至少到目前为止,你对他的心理分析是完全正确的,只不过龙叔叔太性急了些,不然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抓住他了。不过这也不能怪龙叔叔,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沈跃叹息道:“确实不能怪他,主要还是我自己太疏忽了。云中桑多疑,警觉性极高,白天的时候他站在那里一样可以看到上山的路,完全有时间按照早已计划好的线路逃跑。如果当时我们将抓捕他的时间选择在晚上的话,成功的概率或许会更大一些。”
康如心再次挽住沈跃的胳膊,轻声道:“你一定能够再次将他找出来的,是吧?”
现在沈跃是真的没有多少信心了,他说道:“经过了这一次的事情,云中桑必然知道了我是通过什么方式找到他的,所以他必然会改变原有的思维模式。比如他这次针对你妈妈的事情,我就根本没有想到。他说这件事情才刚刚开始,那么接下来他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我也毫无头绪。”
康如心一下子紧张起来,提醒道:“他会不会从你妈妈那里下手?”
这个问题沈跃早已思考过,摇头道:“云中桑不是宁永生,他是心理学专家,应该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去做同样的事情,那样风险太大了,因为我们也早已想到而且还采取了相应的防范措施。”
“那会是谁呢?”
“……不知道。”
在经过再三犹豫后,沈跃还是对康如心的妈妈做了第一次试探性催眠。康如心的母亲才刚刚从药物的作用中清醒过来,躁狂的症状还没有开始发作。因为还有药物的残留作用,催眠进行得非常顺利。
沈跃依然心存侥幸,试图直接将康如心父亲牺牲的事情密封在她的内心深处。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并不难,只需要将她记忆中的时间停留在康如心父亲牺牲之前就可以了。当然,也可以通过抹去那段记忆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沈跃担心这种方法会触动云中桑设置的催眠密码。
“之前你做了个梦,梦当然是假的。如心的爸爸去执行任务了,过两天就回来。”可是,当暗示性语言说到这里的时候,康如心的妈妈猛然间尖叫了起来:“你骗我,他死了,被罪犯害死了!你骗我,我也不活了!”
沈跃心头一紧,急忙启动事先准备好的救急方案。
“如心,乖女儿,我回来了!这次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
“爸,我考了全班第三名……”
这当然是沈跃与康如心的对话,目的是为了将场景拉回到从前。果然,康如心的妈妈在两个人的对话中慢慢平静了下来,脸上还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第一次催眠失败了,虽然这早已在沈跃的预料之中,但还是让他感到非常颓丧。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侥幸存在,希望越大往往失望更大。
接下来沈跃让康如心离开了病房。康如心明白沈跃的想法,沈跃准备进行第二次催眠,其中内容涉及她妈妈的隐私。我们大多数人的内心深处可能都存在着阴暗面,越是亲近的人越不应该去知道。
可是沈跃却再一次失败了,他发现云中桑竟然在这个环节里面也设置了密码。在这样的双重密码之下,沈跃根本就没有办法让康如心的母亲重新回到她一直拥有的美好记忆之中。丈夫的牺牲是造成她精神分裂的根本原因,如果这一段记忆不能消除掉,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病情继续加重下去。
这才刚刚开始……
云中桑的第一步就设置了如此巨大难度的障碍,那么他接下来的计划又将会有多么可怕?!
“对不起,我又失败了。”沈跃脸色苍白,不敢直视康如心。
康如心的心里悲苦万分,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轻声道:“不用急,总会有办法的。我相信你。”
她的话让沈跃感受到了更大的压力,还有责任。沈跃仰起头,看着山顶远处那轮明月,心里对自己说:是的,我必须要找到办法。他拉住了康如心的手,她的手有些凉,沈跃将它紧紧攥住,温言道:“走走吧,我们说说话。”
“嗯。”
“跟我说说你妈妈,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她的所有事情。”
“她非常爱我,非常爱我的爸爸。在爸爸没牺牲前,我觉得我们一家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庭。妈妈对人很好,在我的记忆中她好像从来没有对人发过脾气。她的手很巧,我小时候的毛衣都是她亲手织的。妈妈做的饭菜特别好吃。还有,妈妈喜欢画画,水彩画……”
刚才沈跃的话一下子打开了康如心的记忆,她一直在说,沈跃静静地听着。不过沈跃注意到,康如心的叙述都是片段式的,而且都是曾经那些最美好的东西,这说明康如心的记忆中只存留下了她母亲最完美的一面,或者是,她对自己的母亲根本就不了解。
康如心一直讲述着,后来她才忽然发现自己的话好像说得太多了,笑了笑,说道:“你看我,说起来就没完了。”
沈跃微笑着说道:“我很喜欢听。对了,以前和你妈妈关系最好的人有哪些,你还记得吗?”
康如心想了想,道:“管阿姨。她和妈妈是同一个单位的,前不久她还来看过妈妈呢。”
沈跃道:“我想去拜访她,你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康如心问道:“你想一个人去?”
沈跃点头道:“云中桑在你妈妈的意识中植入了两道密码,我必须得破解它们。”
康如心想了想,道:“还是我陪你去吧,我也想知道妈妈更多的事情。”
沈跃没有再多说什么。这是康如心的意愿,她刚才的话就已经表明她选择了面对。
这位管阿姨看上去比康如心的母亲苍老许多。这些年来康如心的母亲虽然一直住在精神病医院,但是她的记忆却永远定格在过去最美好的那个时间段,不需要为生活的奔波烦恼,不用担心女儿长大后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所以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想到眼前这位管阿姨曾经是康如心母亲最好的朋友,沈跃也就没有隐瞒什么,直接将康如心母亲现在的情况告诉了她:“云中桑曾经催眠了一个人,他也在那个人的意识中植入了密码,利用的是那个人内心深处最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管阿姨,想必您是最了解如心妈妈的人,我们非常希望能够从您这里尽量多地了解如心妈妈的情况。”
管阿姨看着康如心,发现康如心的眼神中有着一种特别的东西,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笑着问道:“你是如心的男朋友吧?”
康如心还有些不大好意思,红着脸点了点头。管阿姨脸上失望的表情一闪而过,沈跃笑了笑不说话,他心里明白管阿姨的想法,自己的相貌实在是太普通了些。
如今的康如心与以前大不相同了,管阿姨脸上的表情也瞬间被她捕捉到了,她急忙说道:“他是心理学博士,帮助警方破获过不少案子。”
管阿姨惊讶地看着沈跃,笑道:“难怪……对了,刚才你说什么?设置密码?什么密码?”
沈跃耐心地告诉了她一些催眠术方面的常识以及在一个人意识中设置密码的原理,管阿姨听了后不住地摇头,说道:“不可能。如心的妈妈那么善良,不可能做出任何有违良心的事情来。”
听她这样一说沈跃反倒不好多问了,康如心似乎理解沈跃的难处,说道:“管阿姨,刚才沈跃已经对您讲了我妈妈的具体情况,我们必须要知道更多关于妈妈的事情,不然的话她的病情就会继续严重下去……”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沈跃低声安慰道:“或者你先出去一会儿……”
康如心倔强地回道:“不。”
管阿姨看了他俩一眼,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最了解她的了,以前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什么话都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她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
也许还真的是这样。我们大多数人的心里可能都有一些不堪想法,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是如此。而正是那些内心真正善良、无污无垢、心怀慈悲的人展现给了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一面。难道云中桑也发现康如心妈妈的内心纯净如水,于是才布下了那样的疑阵?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云中桑设置的密码一定也与康如心母亲最看重的东西有关,唯有那样的东西才可以刺激到她心中最敏感的地方,从而迅速启动自我保护意识。
想到这里,沈跃的心里禁不住激动起来,急忙问道:“那么,管阿姨,您知道如心的妈妈最看重的是什么吗?”
管阿姨想也没想就回答道:“那还用说嘛,当然是如心的爸爸了。不然的话她现在怎么可能会在那样的地方?”
对呀,这么简单的答案我怎么没有想到?沈跃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我真傻!太谢谢您了!”
从管阿姨那里出来后康如心忽然蹲在地上大哭起来。沈跃走过去轻轻扶住她,他知道康如心内心的痛苦——曾经那么美好的一个家因某个罪犯变得破碎不堪,而现在另一个罪犯又再一次对这个家庭造成了伤害……
可是有一件事情沈跃却没有告诉康如心。刚才,在管阿姨给出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之后,沈跃的背上瞬间冒出了冷汗,他忽然意识到了云中桑这一次在康如心母亲的意识中设置的密码最有可能是什么。
眼前是康如心母亲出事那天的值班医生,沈跃今天单独将他约了出来。山上没有咖啡厅,只有这么一家简陋的茶楼,不过倒是比较清静。
“孙医生,今天我要问你的问题非常重要,而且请你一定要保密。”二人坐下后,沈跃字斟句酌地对他说道。
“沈博士,你放心吧,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同行,职业道德的要求是一样的。”孙医生点头道。
“谢谢。”沈跃看着他,“请你将病人出事后,从你第一眼看到她到她之后发生的各种情况都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她的病情一直都很稳定,说实话,每次值班的时候我都只是对她的病房进行常规巡视。她出事的时候我正在医生办公室看书,忽然听到外边传来一阵阵尖叫声。精神病病人与其他病人不大一样,一旦某个病人发出了尖叫声就会马上感染到其他病人。从医生办公室出去后,我才发现很多病人一边尖叫着一边都在朝着一个方向看,我一下子就知道了状况出现的源头在哪,急忙叫上护士和我一起跑向那里。病房的门是关着的,我进去后发现病人已经将病床上的被子和床单扔到了地上。她一见到我就朝我冲了过来,大声叫着‘我要打死你,我要打死你!’护士急忙上前将她紧紧抱住,然后摁在病床上,我赶紧去取来镇静剂给她注射,病人这才安静下来。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
“后来呢,你检查过她的身体没有?她的衣服,还有裤子有什么异常没有?”
孙医生似乎明白了什么,惊讶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我想想,好像没什么异常,她身上还穿着一件毛衣,外面的病号服也很完整。对了,我还特地检查了她的手肘和膝盖,当时她穿着秋裤,没有任何地方受伤。”
沈跃的心里还是不踏实,又道:“我的医学知识掌握得不多,我想问你一个专业方面的问题:如果某位女性被性侵,一天后还能够从她的阴道里面提取到精液吗?”
孙医生想了想,道:“我打个电话问问。”随即他给一位妇产科医生打去了电话,电话挂断后对沈跃说:“我同学说可以。”
沈跃即刻站了起来:“那就请你马上找一位妇科医生给她做检查。一定要保密,无论结果是什么。”
当检查的结果出来后沈跃才终于放下心来。虽然还有一种可能:云中桑做了防范措施。不过沈跃不愿意再去多想,那样的可能他实在接受不了。
云中桑进入到病房后只待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他要对康如心的母亲进行催眠,从中了解她内心深处最害怕或者是最在乎的东西是什么,还要将她那一段最痛苦的记忆释放出来,然后再设置密码,根本就没有再做其他事情的时间。沈跃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
是管阿姨的那句话提醒了沈跃,康如心母亲的心中最在乎的是自己的丈夫。康如心也曾经对沈跃讲过,她母亲是一个爱情至上者,像这样的女性往往非常看重自己的纯洁,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作为有着高超催眠技术的云中桑,想要知道这一点非常容易,以此作为触动她自我保护意识的密码也就成了必然。
这一次的催眠沈跃还是没有让康如心参与。看着康如心请求的眼神,沈跃狠狠心,还是毅然将她推出门外。
康如心的母亲已经出现了躁狂的症状,沈跃在实施催眠前让值班医生给她注射了小剂量的镇静剂。进入催眠的过程十分顺利,但沈跃却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你第一次见到康国栋是什么时候?”
“那时候我刚刚上大学,他是一名军人,是我们的军训教官。”
“他很帅,很有男子气概,是吧?”
“是的。而且他是个英雄,听说他还在军校就读的时候就帮助警察抓获了一名穷凶极恶的逃犯。”
“他是为了你才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
“是啊。我大学毕业后我们就结了婚,很快就有了孩子。他说我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了,就申请转业到了地方。”
“你很爱他,从灵魂到肉体。他也一样。我们都知道。”
“是的。他就是我的全部。可是……呜呜,可是我失去他了。”
“你没有失去他,他就在你身边,你看,他就在你身边。你听,他正在和你说话呢……”紧接着,沈跃用一种欢快的语气对她说道,“媳妇,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你最喜欢吃的榴梿!你吃吧,我不怕臭。”
那天晚上,康如心在讲述的过程中提到过,她母亲最喜欢吃的水果是榴梿,而父亲却偏偏害怕这种水果的味道,不过家里的榴梿都是父亲买的。
“国栋,真的是你?他们不是说你牺牲了吗?”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看,我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真的是你,吓死我了……”这时候她忽然流下眼泪,“国栋,我对不起你,我被人欺负了,我的身体已经不干净了。我们离婚吧。”
沈跃心里骤然一紧,急忙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温言道:“没有的事。你说的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吧,我回来过一趟,见你睡了,就和你温存了一会儿,我们并没有做那样的事情,是不是这样?”
“那我醒来后怎么没有看见你?”
沈跃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果然没有发生过我最担心的那件事情。他继续温言道:“临时又有任务,我在家里待了一会儿就走了。你是干净的,无论是你的灵魂还是肉体。”
“可是,我怎么觉得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呢?”
“那时候你睡着了,没想到我会回来,心里害怕,可能就做了个噩梦。肯定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国栋,我和孩子都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放心吧,我会永远和你们在一起的。”
沈跃的这句话刚刚说出来,一下子就意识到,康如心的幻觉最可能的来源就是,她父亲曾经真的当着她们母女俩的面说过这样的话。而康如心母亲的自我记忆封闭也应该是源于这个原因。
康如心母亲的脸上绽放出了幸福的笑容。也就在这一刻,云中桑设置的密码已经不再起任何作用。沈跃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变得非常简单了。
不过沈跃并没有去触碰另外那道密码,已经没有必要。也许那道心锁锁住的并不是她内心的阴暗,而是一片纯净世界中的某一角。
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沈跃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这一刻,沈跃有些感激云中桑,因为他并不曾真正对康如心的母亲实施过侵犯。
康如心急匆匆地跑过来问道:“怎么样了?”
沈跃朝她微微一笑:“解决了。对不起,我只能让她维持以前的记忆。”
康如心紧紧将他抱住,喜极而泣:“谢谢你,沈跃,谢谢……”
沈跃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康如心母亲的问题解决了,可是云中桑却依然毫无踪迹。如果我是他的话,会觉得什么样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或许对云中桑来讲,根本就没有他真正信得过的人,除了他母亲。
这才刚刚开始……
沈跃整理着思路,云中桑的声音又开始在耳边回荡,这让他感到极度烦躁不安。实在睡不着,沈跃干脆起床下楼。家属区里一片昏暗,沈跃仰头看着正在乌云中穿行的那轮月亮,低声问道:“云中桑,你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他一定躲在一处以我的常规思维一时间想不到的地方。酒店、旅社、出租房基本上可以排除,那些地方早已被警方盯上。教堂之类的宗教场所宁永生已经使用过,警方也将通缉令送达到那些地方。用化装术去找一份工作?像宁永生那样?不,以云中桑的骄傲不会做拾人牙慧的事情。
熟人?对于云中桑来讲,真的会有值得他信任、愿意为他犯罪的熟人吗?也许童晓会。不过童晓早已被警方监控起来。还有就是,某个他能够控制得住的人?或者是,有致命弱点被他抓住,不得不帮他的人?他曾经的那些病人?也应该不会,那也是警方最警惕的人群。控制得住……致命的弱点……猛然间,沈跃想起一个人来,急忙拿起电话给曾英杰拨打过去:“我们马上去一个地方,也许云中桑就在那里。”
曾英杰就住在附近,很快赶了过来。他一见面就问:“我们去哪里?需不需要我再叫几个人来?”
沈跃忽然发现自己还是浮躁了,一面尽量冷静下来,一面说:“这样不行,我得马上给龙总队打电话。”
陈志的住处被警察团团围住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警察敲了很久的门却没有人回应,破门而入后警察惊讶地发现陈志和保姆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熟睡,怎么叫都叫不醒。
沈跃第一时间看到了客厅茶几上的字条,上面写着:沈跃,你又来晚了。未来丈母娘的事情解决了吧,我知道难不住你。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明天晚上,另外一出好戏即将开演……
“他究竟要干什么?!”龙华闽气急败坏地说道。
沈跃颓丧不已,摇头道:“不知道。我先去把陈志和他的保姆唤醒再说吧,他们应该是被云中桑催眠了。”
云中桑并没有在陈志和保姆的意识中设置密码,这在沈跃的预料之中。他们不是云中桑攻击的对象,只不过云中桑需要将这个地方作为临时的藏匿之地。
龙华闽问:“你是怎么想到云中桑会在这里的?”
沈跃道:“因为陈志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我们还是先听陈志和这位保姆讲一下整个过程吧。”
据陈志和保姆讲,云中桑就是在之前警方去山中追捕他的那天晚上来到这里的。云中桑一见到陈志就跪下了,还痛哭起来,说自己一个堂堂的留日博士竟然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上天把他变成陈志现在的模样。
“求求你别报警,你给我点钱我马上就离开,绝不会连累你。”云中桑哀求陈志。
陈志的同情心发作,就让云中桑坐下说话,让保姆去给他拿点钱。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我和他说着说着就睡着了。”陈志最后说道。
保姆说:“我去给他拿了一千块钱出来,他只要了其中的五百块,对我说,‘我要不了这么多。陈志已经睡着了,剩下的五百块你就拿着吧,他不会知道的’。然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跃点点头,没再问。他知道,这两个人都曾经经历过一个被催眠前的短暂过程,只不过他们都已经不再记得罢了。
沈跃没有告诉陈志他的受伤很可能是云中桑造成的事情,他担心陈志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是的,是事实。无论是从陈志上次的讲述,还是从自己对云中桑的心理分析结果来看,都基本上可以确定,那就是真相。